紧接着传来的是媛媛姐的声音：“我不知道，我悄悄告诉你，我阿妈晚上睡觉的时候，也经常偷偷哭，都被我听见了。”

哎呀，这哪是悄悄告诉他辣姐啊，吴明学心想，他都能听见，保准他二伯母也听见了。

果然，只见得他二伯母虽未抬头，声音已怒然传出：“媛媛，进来，别乱说话。”

随即便传来他辣姐和媛媛姐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两个女孩子，走起路来，竟像脚踩风火轮似的。

媛媛姐回到房间之后，就再未发声，而是低头默默地站在墙边，等待着二伯母可能要来的惩罚。

哪知他二伯母并没有责怪的意思，而是转头问媛媛姐：“家里还有什么菜？”

“还有一盘油豆腐，”媛媛姐想了一会儿说，“然后没有了。”

“哦，那晚上宰只鸡吃。”他二伯母略显突兀地说。

这话可把媛媛姐给乐坏了，吃惊地问：“真的吗？”

而他辣姐一双艳羡的眼神立即从媛媛姐转到他二伯母，又转到他妈身上，好像在说：“我也想吃。”

他二伯母没有回答媛媛姐，而是转向他妈说：“你叫阿华晚上别做饭了，就到我家里吃。”

他妈忙拒绝道：“二嫂，这样不好吧，真的不用。”

“一家人就别说什么客气话了，”他二伯母劝道，“养了几只鸡，经常跑外面下蛋，我自己一个都捡不到，不如宰了吃掉算了。”

他妈转而叹道：“哎，去年发鸡瘟之后，我就没敢再养鸡了，怕得竹篮打水一场空，搞得小敏想吃鸡蛋都没得吃。”

“那正好，让小敏吃只鸡腿。”他二伯母破涕为笑地对他辣姐说。

他辣姐一阵欢欣鼓舞，跳跃着说：“哈哈，太好了，有鸡腿吃了。”

媛媛姐不放心地问：“阿妈，那我呢？”

“另一只就给你吃。”他二伯母爽快地说。

“不对，”媛媛姐琢磨道，“上次你答应给姝姝姐吃鸡腿的，那两只鸡腿被我跟小敏吃掉了，姝姝姐不会生你的气么？”

他妈听到这话，忙说：“二嫂，当真不消得，我家里也有好菜。”

“没有，”他辣姐尖叫道，“细妈，我们家没好菜，都是萝卜白菜。”

他二伯母起身道：“好了，兰香，你就别再推辞了，难得到我家里吃顿饭。”

他二伯母牵着媛媛姐的手，欲走还留地说：“记得跟阿华说一声。”

他妈没有回话，他辣姐倒是抢着回道：“细妈，我会跟我阿爸说的。”

“那就好，我这就去准备。”他二伯母这才牵着媛媛姐离开房间。

这天，吴明学他爹直到天色很暗才回来，一进房间，他辣姐就迫不及待地抱着他爹的大腿说：“哎呀，阿爸总算回来了，都饿死了。”

“嘻嘻……”他爹笑道，“不是说好了，以后都你做饭的吗？”

“不是，不是，”他辣姐仰头急切地说，“是去细妈家吃饭，她今天宰了鸡，有鸡腿吃。”

他爹忙说：“你先松开，我裤子脏。”见他辣姐松开手后，他爹才询问他妈说：“兰香，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二嫂请我们吃饭？”

“你别说得这么难听，”他妈表示十分理解地说，“都是种田人家，平日里，哪能天天请客吃饭？”

“到底怎么回事？”他爹正经地问。

他妈猜测道：“下午二嫂来房里坐了下，吐了不少苦水，但是突然说宰鸡请我们去吃饭，我当时也吃了一惊，猜测是她心下有什么触动着了。”

“哦，”他爹思忖道，“可能是请我写信的事。”

“也有可能，”他妈叹道，“又不是人家肚里蛔虫，谁知道？”

他爹了解之后，即吩咐他辣姐去通知他二伯母。

而他爹则转去厨房里打水稍微抹了下身子，又回到房间打开大衣橱，找了一身干净衣裳换上。

他妈趁着这空当问：“田都耕好了？”

“耕好了，也耙匀了。”他爹一边套上裤管一边说。

“牛还去了？”他妈又问。

“肯定了，”他爹显得有些不耐烦地说，“你别把我当个小屁孩，这些事我不懂的么？”

他妈摆手道：“好，我不问，就怕人家不晓得，万一夜里牛又出了毛病，到时候说不清楚。”

他爹站起来系皮带说：“放心，跟秋生打了招呼的，把牛喂得饱饱的再还牛栏去的。”

说完他爹不忘埋汰道，“一般哪有你说的这种野猫上吊的事？”

他妈没再回话，场面一度尴尬，巧的是他辣姐欢快地跑回来报告道：“阿爸，细妈叫你快过去。”

他爹翻转外套领子，抖了抖前襟，拍了拍袖管，又用手把衣服拂平整，迈出了两大步，走到床头过道上时，才扭头问他妈：

“你想吃点什么？我等下给你端来。”

他妈看出他爹已进在心里生暗气，只轻轻地说：“随便，让几个孩子吃饱了再说。”

听到他妈说的话，似乎把他辣姐吓着了，她担心他妈没得好吃的，关心地说：“阿妈，要不我留一半鸡腿给你？”

“不用了，你吃就是，”他妈欣慰地笑着说，紧跟着不忘交代一句，“在饭桌上，别跟媛媛姐闹别扭，很出丑的。”

“知道了，我们好着呢。”他辣姐说完，便欢快地跟着他爹向后门走去。

不多久，给他妈端来一大碗鸡汤饭的是二伯母的大女儿娟娟姐。

只听他妈问：“娟娟，你端来的？自己有没有吃饱哦？”

娟娟姐说：“我还没吃，先给你端来。”

“还没弄好吗？”他妈一边交代娟娟姐端稳了，一边问。

“好像就剩下一个煎鸡蛋了吧！”娟娟姐说。

“哦，”他妈又问，“你阿妈准备了好多菜？”

“呃……”娟娟姐说，“也不多吧，就六七个菜，哦，还有一份卤肉。”

“还去买卤肉了！”他妈惊讶地说，“那可花了不少钱。”

娟娟姐明显感到不知道如何跟他妈对话，尴尬地直指向房门说：“要不我先回去吃？待会儿我再来拿碗。”

“去吧，”他妈说着，忽然想起有卤菜怕是难免会喝酒，冲门外叫嚷道，“叫你三叔别喝酒。”

娟娟姐的声音从夜风中传来：“知道了。”

他妈却在凝思，轻声嘀咕道：“不是说晚上帮忙写信吗？怎么听着像大摆宴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