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明学他妈直到喂完奶后,仍然咳嗽不止,然而房间里空无一人,也不知道他爹会不会再回来。
与此同时,他辣姐在房间里胡乱舞一通之后,早跑出去,估计是向她的小伙伴们去炫耀了吧。
只是,他妈仍然咳嗽得厉害,好几次都斜到床边,俯身猛咳着。
吴明学咿呀几声,表达他的问候,而他妈则勉为其难地忍住咳嗽,扭头来看他,却又不敢太靠近,随手拿着枕头巾当手帕,捂住自己的口鼻。
他妈见着吴明学只是双手晃动了几下,脸上表情很温顺,又转过头去。
在连喊几声“阿华”之后,他妈放弃了这个念想,男人能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树了。
于是他妈掀开被子,走到方桌前,倒了一杯白开水,大喝了一口,随后又倒满,走向办公桌,把被子放在床边位置,重新躺卧上床,盖紧被子。
仿佛白开水里加了催眠药,一夜的疲惫使得他妈很快就睡熟了,呼噜声也明显大了许多。
这一睡就是一个上午。
而且整个上午,他爹和他辣姐都没见踪影,真不知道他们都干嘛去了。
直到午饭时分,他爹仍然没有现身,午饭是由他辣姐带回来的几只糖包子。
不用他妈询问,吴明学已经猜到,他爹肯定又上麻将桌了。
这农民的日子也太爽了吧,只忙了一天,就开始休息了。
说好的育谷种、种薯秧呢?怎么他爹都没去干?
他妈艰难地挪起身子,鼻子已经全部堵塞,说话的声音明显是感冒的节奏。
“你阿爸呢?”
“在媛媛姐家。”
“打麻将?”
“不是。”
“那是在干嘛?”
“不知道。”
“哦,你去玩吧!”
他妈交代完这句之后,不免陷入了沉思。
他辣姐的话则立即打了吴明学的脸,他也在沉思,莫非他爹还在那边讨论他奶奶后事的事情?
当然,他猜也是白猜,不如安生睡一会儿,反正他现在只能吃了睡,睡了吃,最多被抱起来屙屎屙尿。
这一睡,有点天昏地暗的感觉。
而吴明学的惊醒也很有些意外,竟然是被一个陌生的温柔的声音唤醒。
吴明学酥然睁眼,见得一个青年男子站在床边,询问他爹:“她什么时候开始咳嗽的?”
他爹摇摇头说:“没注意。”
“哎,你也真是粗心大意,老婆坐月子期间,最好不要生病。”青年男子叹息道。
他爹忙问:“这都有什么说法?”
青年男子解释说,“就跟得过去的老人说的那样,女人一生三大难:出生、生孩子、坐月子。这不是随便说的,都是过去的人在平时生活中总结的。”
他爹一脸懵相,只知道这三件事很重要,却不解其意。
青年男子进一步解释道:“古代不比得现在,生男生女差别不大。
放在古代,本来婴儿夭折的概率就很高,而且口粮又不足,有些爷娘看着是生个女儿,好多都会丢掉,或者送出去,或者卖给富贵人家。
这就是女人的第一难。
第二难就是生孩子,过去几多女人因为难产而死,过去说女人生孩子,就跟得去鬼门关走了一趟,就看阎王爷收不收。
这第三难就是坐月子,我们中医对坐月子特别重视,一个是产后多虚,正气不足,腠理不密,卫气不固,容易招致外邪,导致营卫不和而发热。
二个是血虚阳浮,容易导致低热不退,所以轻微的感冒都容易引起高烧。
我这不是吓你嘞,女人月子没坐好,老来惹得一身病,到头来,你不也脱不了干系,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他爹听着只觉问题严重,焦虑挂满脸,双手紧紧捏,头仿佛无处安放地轻轻摇晃着,不知如何是好。
却见青年男子宽慰说:“你莫急,也莫太过担心,既然得病,就好生治病,康复之后,注意补充营养。”
“好,好,陈医师你看怎么办?”他爹焦急地问。
“等下看体温计,我们要相信科学。”
“那还要多久?”
陈医师看了下手表说:“再过两三分钟吧。”
“好!”他爹坐在床边,轻轻抚摸着他妈的手,内心实则怒火中烧。
只见他爹忽然对他辣姐发飙道:“你这只笨蛋,怎么不知道早点跟我说呢?你看着没?你阿妈病成这样,都是你惹的祸。”
他辣姐蒙受不白之冤,霎时大哭起来,委屈地辩解道:“不是我,我根本没在房间。”
他爹又喝道:“还顶嘴!当心我打你,给我滚出去,晚上别回来吃饭了。”
他辣姐哭声更加凄惨而大声,可以想象她内心是多么委屈而伤痛,今天新买的白鞋子的喜算是被这顿臭骂一冲而净了。
他妈用羸弱的声音唤道:“小敏,别跑远,记得回来吃饭。”
又转而指责他爹说:“你发神经了是吧,平白无故地把火撒到女儿头上干嘛?我警告你,要是女儿被你骂丢了,你给我老老实实跪搓衣板。”
“当真是恼火。”可能是陈医师刚才的“女人第三难”的说法,着实把他爹吓着了,他爹开口就怼。
良久,他爹仍然愤愤不平地说,“我一整日在给二嫂写信,写完又去邮电所给她邮寄。
小敏这家伙就知道要钱买吃的,也不说你在家里咳嗽了,你的病情这才恶化,不然早叫陈医师来,说不定就没得事了。”
他妈冷笑道:“你好意思说小敏啊!你难道当真不晓得我是怎么感冒的?”
“怎么感冒的?”他爹稍微镇定,诧异地问。
“谁昨天烂醉如泥啊?谁呕吐一地啊?谁帮你把腌臜东西用灶膛灰盖的啊?一个男人,不先动脑子,就知道冲动骂女儿,算什么本事!”
他妈一连串说了这么多反问,情绪万分激动,咳嗽声更加剧烈,看得他爹既惭愧,又内疚,沉重地低下了头。
沉默良久的陈医师也见机插嘴道:“阿华,你还是去追你的女儿,这天要暗了,当真怕出什么事啊。”
陈医师进一步解开他爹的顾虑说:“这边交给我就是,该打针吃药,我都不会马虎,你放心去就是。”
他爹听着觉得有理,疾步踏出门槛,一出大门,就听见他爹急唤道:“小敏,小敏,回来吃饭了,有红烧肉吃哦。”
显然他辣姐没有现身,窗户上晃过他爹匆匆路过的身影。
而他爹究竟能不能找到他辣姐,就得耐心等一会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