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丽而高贵的房间一如既往,体贴的米歇尔每天都会抽出时间帮苏木把这里收拾得一尘不染。而作为这间客房临时的主人,如果苏木不允许他人进入的话,按照礼仪来说,哪怕菲奥娜都不能擅自推开房门。
但所谓的礼仪与规矩,显然不太适合奎因这家伙。
“你不是和那位乐斯塔拉女士一起离开了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苏木的嘴角连连抽搐,不情不愿的进去房间。
他将手里的刀悬挂在墙壁上,而原本该在这个地方的双剑则是被丢在一旁。之后要怎么处理这两把剑,苏木还没有任何打算,大概米歇尔明天来收拾房间的时候会很体贴地帮他解决这个问题。
如果奎因能有米歇尔的一半就好了。
苏木不免感叹着。
而作为不速之客的奎因则是抱着一本诗集在打发时间,从角落的书架上拿来的诗集。她似乎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房间,铠甲靴子都脱了下来,板板整整地摆在床头附近的柜子上,只穿着普通的睡衣。而其本人趴在床上,翘起两只白嫩的脚掌来回摇晃。
一个颇为俊秀的姑娘趴在床上,赏心悦目。当然,在苏木的角度而言,如果她的脚上没有那些老茧的话,也许会更让人喜欢。
“我不喜欢在军营住,那些脑袋里面灌满了泥水的教官总喜欢半夜吹哨,玩什么紧急集合之类的无聊把戏。在我看来,这不过就是打着训练备战意识的名头来剥夺战士们好好休息的机会。”
奎因撇着嘴巴,翻了个身,把书举起来。
“所以我每次回到雄都的时候,都会来菲奥娜这里住。但很无奈的是,菲奥娜并不喜欢别人打扰她看书的时间,而我也没地方可去,所以只能来你这里了。”
显然,奎因把苏木当成了一种消遣。
这家伙的性格从来都是随心所欲,不受拘束,哪怕这样的做法在外人看来并不合适,甚至会引起相当的误会,但奎因并不在乎。她把自己当成了男人,或是把苏木当成了女人,虽然有些奇怪,可无论奎因也或苏木,谁都不会太过介意性别和造成的影响这种问题。
莫名其妙就成为了这种关系,尽管并不是那么的和谐。
“你要打发时间就去沙发上呆着,我累了,要睡觉!”
苏木一瘸一拐地来到床边,瞪着床上的奎因。
“而且你也得尽快回去休息,然后明天一早就出去执行任务,那个暗杀了肖娜夫妇的女人,还有萨科,你还一个都没抓到呢!”
“嘁...”
奎因翻了个白眼,然后翻了个身,背对着苏木。
“线索已经查到了,这些不需要你来担心。另外,我只给你两天的休息时间,等你身体恢复之后,就配合我的计划去抓捕萨科。不许拒绝,别忘了我可是帮你得到了乐斯塔拉女士的人情,所以你欠我一个人情,很大的人情,需要帮我配合计划抓捕萨科才能还清。”
说着,奎因微微回头,眼神中满是得意的挑衅。
苏木的眼角抽了几下,沉着脸在床边坐下。
“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好心...”
顿了顿,苏木忽的冷笑起来。
“但我还是拒绝,大不了那什么娑娜登台表演的时候我不去就是了,这样乐斯塔拉女士就不欠我的人情,而我也不欠你的人情。所以...”
苏木忽的转身上床,趁着奎因发愣的时候硬生生用脚把她推了下去。
噗通一声伴随着刺耳的尖叫,显然奎因没有料到苏木会这么做。
“所以你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我不会帮你的,更不会做你那些不靠谱的计划里的诱饵!”
“你敢踹我?!”
奎因有些艰难地抓着床边爬起身来,咬牙切齿地瞪着床上的苏木。
“小兔崽子,胆子肥了是不是?!”
怒吼的声音,近乎惊动了整个劳伦特庄园。
一声刺耳的鹰唳在不远处响起,这次是真的惊动了整个劳伦特庄园里的所有人,包括周围的邻居们。
但苏木也是动了真怒,毕竟一次两次的纠缠也就罢了,但奎因显然是真的不打算放过他,非得拿他当诱饵才行。上次不明就里,冒着生命危险引诱萨科驻足,但凡计划的过程中出现丁点失误,现在的苏木就已经躺在棺材里,大概连个哭的人都没有。
所幸奎因和华洛的出现还算及时,而苏木也得到了最想要的报酬。
然而,苏木还没活够,至少他并不想死,所以这样的情况有过一次就足够了。
“你对我不客气,我对你还客气什么?”
苏木瞥了奎因一眼,脸色漠然。
“诱饵的事免谈,交易的事同样免谈,我还不想死,更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所以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有第二次交易,想也别想,绝不可能。”
越发平淡的语气,让原本还在气头上的奎因忽然冷静下来。
她意外的盯着苏木,不曾想过这个看起来有些腼腆的少年竟然会存在这样的一面——倔强,而且无所畏惧。那平淡的语气,冷漠的表情,像极了看淡生死,而奎因也终于明白,她确实不可能再要求这个少年成为自己计划里的诱饵,先前是太过乐观了。
沉默中,敲门声忽然响起。
最先赶来的是阿尔杰,一如之前,他总会对身边人表现出过分的温柔与体贴,尤其苏木。而后才是菲奥娜,至于肯迪纳和克莱恩,大概他们两个正在各自的房间里抱怨,也没有心情多管闲事。
“我们...闹着玩呢,对,就是闹着玩。”
奎因揉着自己的长发,脸上满是尴尬的笑容,看起来就像在说谎。
菲奥娜和阿尔杰的眼神相当古怪,他们当然看得出来奎因在说谎,尤其背对着房门方向躺在床上的苏木,一句话也不说,太安静了些。但奎因并不打算让他们继续待在这里,推脱着还有话说,就将两人强硬地推出门外。
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却究竟该怎么处理眼前的局面,仍旧让奎因感到犯难。
“我从来没想过要害你。”
斟酌许久,奎因终于开口,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
“可能是我太自说自话了,如果你真的不愿意,那就算了,这并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还有...抱歉。”
奎因低着头,有些失落,有些愧疚,表情复杂。她道歉的声音也很小,至于苏木是不是真的听到了,奎因自己也没有把握。
而后便默不作声地拿上盔甲离开房间。
当关门的声音落下,走廊里的脚步声也渐渐远去,苏木才终于从床上翻身下来,嘴里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朽木可雕”之类的废话,又冲着房门的方向翻了个白眼,这才迤迤然地从角落里拿了本书回去床上消磨时间。
至于奎因的去向,苏木并没有任何担心,哪怕真的想不开跑去外面闲逛,凭奎因自己的本事,也没有几个是她的对手。
月升月落,又是一天。
训练还得继续,菲奥娜也给苏木制定了相当完善的计划。
当然,昨天的过度训练给苏木留下了不小的后遗症,包括今天起床时,大概用挣扎一词来形容才是最恰当的。来到庄园门口时,苏木重新见到了已经恢复活力的奎因,好像昨天的一切从没有发生过,仍旧是那副大大咧咧的模样,痛快地打招呼,开玩笑。
苏木的表现一如既往,尽管菲奥娜的眼神仍旧带着些狐疑。
但这些并不是什么值得计较的事,而现在的苏木也显然不可能承受正常的训练。所以在他身体恢复之前,晨跑改成了慢走,剑场里的时间也大多在进行温和的活动,像是压腿、下腰、蹲马步此类。
菲奥娜有着足够的经验,她很清楚什么情况适合什么样的训练。
至于阿尔杰,他对苏木的事表现出了相当的关心,但墨渊的刀鞘早就已经没了踪影。所以今天一大早的时候,阿尔杰就将那将刀要了过去,外出寻找手艺顶尖的师傅打算重新定制一把新的刀鞘。
这样的做法让苏木嗤之以鼻,而且对他生出了许多警惕之心。
伪君子与真小人之间,无疑是伪君子更可怕,尤其是城府极深的伪君子,哪怕阿尔杰有所图谋在苏木来说已经不算什么秘密,但他仍旧不敢掉以轻心,毕竟还不知道这家伙究竟在图谋什么。
一天的训练结束,离开时,菲奥娜嘱咐过,娑娜的第一场登台表演一定要去。或许是她看出了什么,所以才会刻意地多说一句,而苏木也满口答应下来。
但晚上的时候,奎因并没有出现在劳伦特庄园。
之后的几天时间里,也没有见到奎因的踪影,这让苏木不免有些担心。可菲奥娜也不知道奎因究竟去了哪里,只说那家伙离开时的脸色相当难看。
直到娑娜登台表演的前一天晚上,米歇尔出门前已经嘱咐过,明天的训练暂时取消,为了给娑娜捧场,更为了照顾乐斯塔拉女士的面子。而刚刚结束了一整天训练的苏木正躺在浴缸里缓解着疲劳,屋里却忽然传来一阵玻璃碎裂的声响,伴随着重重的落地声与凄厉的尖鸣。
受惊的苏木险些淹在浴池里,手忙脚乱地爬出来后,只来得及拿条浴巾绑在腰上就急急忙忙地冲了出去。
窗户下面,尖锐的玻璃碎片到处都是,华洛还在拼命地挣扎着,却每次起身都会重新摔倒,脱落的蓝色羽毛混杂着鲜血落下,一声接一声的哀鸣满含痛苦与急切。在它那宽大的翅膀下面,被鲜血浸满了全身的奎因脸色一片惨白,紧紧闭合的双眼还在不停地颤抖,一道又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附着着黑色的气息,狰狞可怕。坚硬的盔甲也变得破破烂烂,尤其背部的伤口,深可露骨,黑气更甚!
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参杂着莫名的寒意,让人如坠冰渊。
苏木又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吓得大喊出声,双腿一软就坐在地上,手脚满是冷汗,浑身颤抖着不知如何是好,丢了魂一样。
也许是剧烈的疼痛始终刺激着奎因的神经,她还保持着些许的清醒,努力许久才终于睁开眼睛,又艰难地挪开身子,露出了怀里同样满身鲜血的另一个女孩,却来不及多说什么就彻底地昏了过去。
血流汩汩,鹰唳凄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