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彼得的出现让整个光明使者神殿都安静下来。
一手捏碎了魔法长枪,而且毫发无伤,老彼得的实力让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包括那深深陷在墙壁里的光照者长老。他遍体鳞伤,白色长袍很快就被鲜血染红,喉咙里发出呜咽的声响,眼睛拼命地睁大,瞳孔颤抖着,却无论如何都不敢再多说一句废话。
老彼得缓步走进大堂。
他的目光比起鹰隼更加凌厉,高大的身躯带着沉重的压迫感,哪怕乐斯塔拉女士的脸上也露出深深的凝重。
没有谁敢无视老彼得的愤怒。
“小苏木呢?”
他的目光并没有扫过角落,也没有见到苏木和娑娜,而是盯住了瘫坐石台一旁恢复体力的乐斯塔拉女士,声音低沉。
然而,乐斯塔拉女士并没有说话,她的眼神中带着愤怒,带着忌惮,犹豫了许久,才终于将目光转向大堂角落里的苏木和娑娜。很显然,乐斯塔拉女士在用这样的方式挽回自己的尊严,如果真的开口,那就是当着所有光照者的面认怂,这是乐斯塔拉女士不能忍受的。
老彼得顺着她的目光见到了苏木和娑娜。
“最好别有下次。”
他紧绷的表情终于放松下来,缓步走了过去,径直探手抓住了苏木的肩膀,而后将其扛在肩头,又把墨渊也捡了起来,转身离开了光明使者神殿。
殿外,菲奥娜和奎因也在。
她们并没有说话,只是有些责怪地看着苏木。视线接触时,她们轻轻摇头,叹息一声,之后便充当起马夫的身份,任由老彼得将苏木丢进车厢,这才驱车离开。
这一路都显得过分沉默。
苏木自己知道理亏,而且身体也相当疲倦,和娑娜说的一样,尽管那座石台治好了他的伤势,但失血量很大,他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才能恢复。坐在对面的老彼得却是一言不发,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思考什么,苏木偷偷看过他几眼,没有想象中的斥责怒骂,也没有想象中的语重心长,但这种沉默的氛围却让他压力更甚许多。
回到劳伦特庄园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包括菲奥娜和奎因,谁都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苏木送回他自己的房间后就准备离开。
“老彼得...”
苏木躺在床上,终于叫了一声。
已经走到门口的三人都停下脚步,菲奥娜和奎因回头,又看向身前的老彼得,仍旧保持着沉默。
“明天再说。”
老彼得叹了口气,但这句话里根本听不出喜怒,苏木也只是缩了缩脑袋,轻轻应了一声。
房门紧闭,苏木翻身看向被老彼得丢在床头柜上的墨渊。
他的眼神很复杂。
本以为它只是劳伦特伯爵随意收藏的一把刀,却没想到竟会牵扯出这些麻烦。无论菲奥娜也或阿尔杰,他们也没有丝毫预料,就像苏木一样,对于这把刀的真正来历一无所知。所幸墨渊的封印魔法很顺利,只是苏木自己吃了点苦头,但相较于被吞噬灵魂,被取代成为自己,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可麻烦还没有完全解决。
乐斯塔拉女士站在国家的角度去考虑,不会放任这样一个堪比暗裔的威胁完全自由,监视,跟踪,都是必要的手段。除此之外,墨渊的存在甚至会上报更高层的统治者,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而那些更高层的统治者又会对此做出怎样的决定,苏木无法猜测。
他并不了解政治,也不了解那些掌权者的脑袋里都有些什么。
“如果那些人真的要对我做什么,恐怕老彼得也阻止不了吧...”
苏木苦笑一声,重新翻过身去。
他不太想看到墨渊,毕竟它是这一切麻烦的源头。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
黑暗笼罩下的德玛西亚已经陷入沉睡,错综复杂的道路行人寥寥,偶尔一些醉鬼从酒吧里走出,摇摇晃晃,大吵大闹。灯红酒绿之下,放纵在无人之处,平民的生活自来如此。而这样的情况却不会出现在贵族们的生活区,他们享有着绝对的权利,享受着生活的美好,也许一些烦劳忧心让他们夜不能寐,却总比那些平民更加舒适。
也许他们同样会在深夜里放纵自己,却最后一盏路灯熄灭后,贵族庄园的附近,一般不会轻易见到人影出没。
劳伦特庄园也是如此。
家规严格的劳伦特家族不会允许有人在不必要的时候夜不归宿,菲奥娜,阿尔杰,包括肯迪纳和克莱恩,他们自小便接受这样的教育,哪怕深夜不眠,也绝不会出现放纵的情况。
一抹黑影,悄无声息地翻墙而入。
三楼的某个房间,菲奥娜还没有睡下,她已经是劳伦特家族的族长,需要进行更多的学习才能保证不会出现失误。政治,利害,家族稳定与社交之道,还有唇枪舌战的技巧,菲奥娜总会在安静的深夜里学习这些东西,她得为整个劳伦特家族负责。
坐在窗口的菲奥娜享受着夜晚的凉风,眼角瞥见那抹黑影的踪迹,却转头时没有任何发现。
“太累了吗?”
菲奥娜将手里捧着的那本书丢下,揉了揉太阳穴的位置。
“看来是需要休息了...”
她苦笑一声,目光转向一旁的书桌,上面摆着许多杂乱的东西。尽管米歇尔每天都会收拾一次,但菲奥娜总会把它们弄乱,何况现在的米歇尔还在医疗机构的病房住着,她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回来,也需要更长的时间恢复。
伤筋动骨,得几个月才行。
“稍微收拾一下吧。”
菲奥娜叹了口气,将丢在一旁的书重新摆在书架上,自己动手将桌面上凌乱的纸笔墨水放在合适的位置。
另一边,苏木的房间。
经历了魔法风暴的摧残,苏木的身体已经虚弱到极点,在老彼得几人离开后很快就沉沉地睡了过去。还没有结束的麻烦固然不能放心,但失血过多也导致苏木没有更多的经历思考这些问题。
就如今而言,在老彼得的庇护下还算安稳。
但萨科还没有解决,莱瑞拉说过的那些话也成了解不开的谜团。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苏木梦到了自己躺在房间里的床上,夜色寂寥,却无论如何也不能睡着,心里的烦躁与不安让他辗转反侧,但他自己并不知道。萨科的威胁也好,乐斯塔拉女士将会进行的动作也罢,还有莱瑞拉与墨渊,都让苏木感到无可奈何。
窗扇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
一阵凉风吹过,窗帘摇曳,清冷的月光忽然在床上投下了一片阴森的黑影。
苏木愣了下,猛地转头看向窗台。
黑红两色的打扮各占一边,银白的脸庞与夸张的表情,看起来相当滑稽。但苏木却怎么都笑不起来,尽管这个蹲在窗台上的家伙将自己包成了木乃伊,可苏木仍旧将他认了出来。
萨科!
“你...”
苏木的瞳孔极度收缩,匆忙翻身逃走,却无论如何也打不开房门,大喊大叫也好,拼命砸门也罢,无论菲奥娜也或奎因,谁都没有出现,仿佛整个世界就只有他和萨科两个人而已。
蹲在窗台的萨科静悄悄地跳了下来,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手里把弄着两只泛着幽幽黄光的匕首,咧开嘴巴冷笑,纯粹的银白眼睛里泛着森然寒光。
“你逃不掉的!”
萨科发出一阵阵尖利的冷笑,缓慢地逼近,而苏木却只有躲在房间的角落,瑟瑟发抖。
他亲眼看过绿齿峰峡谷里的激战,眼前这个恶魔,绝不是他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能够对付的。
一步,一步,当萨科终于来到苏木面前时,却并没有着急动手。
这家伙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两个小丑盒子,当着苏木的面摆在两旁,堵住了苏木能够逃走的方向。而后,缓缓蹲下身来,将匕首缓缓探来,贴在苏木的脸上,他能感受到那冰冷邪恶的气息,带着淡淡的腥味。
猩红的舌头舔舐着唇角,萨科的样子看起来无比的可怕。
而苏木也尽可能地将自己缩起来,身子不断地颤抖,手脚也变得冰冷,尤其那把匕首贴在他脸上的时候,额头的冷汗很快就流了下来。
“你...你...”
苏木颤抖着,恐惧着,而萨科那双银白的眼睛里却满是兴奋,笑容也越发的夸张狰狞。
他很喜欢这种感觉。
“死吧——!”
萨科的连忽然靠近苏木,张大了嘴巴,尖叫着,疯狂地笑了起来,而他手里的那把匕首也高高举起,猛地斩了下去。
嗡——!
一抹黑光忽的掠过,拦在了苏木与萨科之间。
铛啷一声,火花四溅,苏木还没来得及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就看到那把黄色的匕首被高高弹飞,而萨科的身形也匆忙后退,翻身接住了落下的匕首,抬头时,眼睛里满是愕然。
墨渊横陈,带着贴附其上的黑色雾丝,黑光明暗闪烁,而后缓缓来到苏木手里,带着他的身形站起,刀锋直至萨科。
阵阵莫名的寒意,充斥着整个房间。
“暗裔?”
萨科眯起眼睛,死死地盯着墨渊,似乎有些忌惮,脸色阴晴不定。
但苏木却并没有打算这么做,可他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好像被人掌握一样,颤抖也好,惊慌也罢,哪怕如何地反抗也无济于事。墨渊为主,直指萨科,冰冷的刀锋吞吐着漆黑的雾丝,阵阵轻吟传递着属于这把刀的情绪。
毁灭,杀戮,鲜血...
苏木瞪大了眼睛,满是恐惧与慌乱,脑海里回荡着那沙哑的声音,来自黑刀墨渊。它不断地重复着那三个可怕的词汇,嘶声力竭地强迫着苏木举刀,让它得到淋血的满足。
反抗挣扎与鼓动威胁,苏木的脑袋已经彻底混乱。
“不是暗裔...”
萨科的脸上也露出些许疑惑。
他重新站直了身子,目光在苏木的脸上与墨渊之间来回摇摆。许久,这家伙似乎确定了什么,嘿的一声冷笑起来,把玩着匕首缓缓靠近。然而,直到萨科站在墨渊跟前,苏木也没有过任何动作,他还在试图反抗墨渊的诱惑与威胁。
但萨科不会等他,如果苏木占据了上风,那对他来说是个好消息,但如果这把刀占据了上风,后果则不堪设想。
“可怜的小家伙,怎么就惹上这种邪物了呢?!”
萨科夸张地笑着,而后举起匕首,狠狠扎向苏木的心窝。
眼睁睁地瞧着,可以看得清楚,却无法动弹分毫,无论是他也或墨渊,谁都不肯让步。
“啊——!”
恐慌的吼声惊动了整个劳伦特庄园,苏木猛地张开眼睛,满身的冷汗,终于意识到那些只是梦境。
然而,当他看得清楚时,眼前那把泛着黄光的匕首却如此真实。
死亡的召唤,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