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克萨斯是一个拥兵自重、血腥野蛮、欲壑难填的强大帝国,它所信仰的实力法则,是被全军上下,乃至整个帝国所有公民所推崇的至高理念。实力,就是根本,无论社会立场、身世背景、祖国故乡和个人财富如何,只要拥有实力,任何人都可能在诺克萨斯获得权力、地位、和尊敬。
也正是因此,诺克萨斯的侵略之中,常见野蛮行径。
这也是他们被称为野蛮饶根本原因。
一眼瞧去,诺克萨斯的士兵称不上每个人都是,却多数膀大腰圆,面目憎恶。就盾兵当前,长矛手、刀斧手紧随其后,左右两侧又有骑兵精兵配合冲锋包围,将翁库沃的城门前围了个水泄不通。后续部队赶来,弓箭手也迅速就位,当先展开阵形,进行一轮齐射。
弓弦颤鸣的声响杂乱无章,利箭是如蝗虫过境一般,遮蔽日。
哪怕城墙上也不曾放过。
“只瞧见我们三个人而已,还真是过分。”
苏木眯起眼睛,失笑一声,却丝毫不去担心。
眼瞧着铺盖地的箭矢已经夺命而来,近在眼前,苏木依然低头瞧向站在远处的斯维因。两相对视,莫名的火花凭空纠葛,随即一声风啸平地而起,咔嚓声络绎不绝,只见到那些个射上城墙的利箭被疾风吹散,当中折断。
这城墙上,就下了一场无力的箭雨,尽数落在墙下。
斯维因的脸上并没有太大的意外,只是将目光转向了出现在苏木身侧的男人。
“一刃一军的易,就是他吧。”
他轻轻扯了下嘴角,略有些感叹。
哪怕只剩下一条手臂也好,易大师依然是易大师,寻常的弓弩又怎么可能擅了这位少年成名的剑道大师。
只可惜,这样的人物不在诺克萨斯。
“艾欧尼亚,当真算得上是人杰地灵了。”
斯维因又瞧向城墙下面。
人头乌泱泱地攒动,喊杀声混杂着脚步声,轰隆作响,震得风也乱了,也踏了。抬头所见,那黑沉沉的乌云已经彻底压了下来,像是压在墙头上一样,滂沱大雨打湿了这片黑夜不见黎明般的战场。狂风自东西南北而来,呼嚎犹若鬼哭,这位将军的大氅也被淋了个透彻,湿哒哒地贴在甲胄上,风吹扬起大片的水滴。
末了,将军一挥手,停止了将将进行了一轮的齐射。
毫无意义,不过是浪费储备罢了。
再看去,城墙下已经兵刃相接。
起初的一声铛啷之后,奥拉夫的怒吼便震动耳膜地传来,随后斯维因就瞧见了许多人影被掀上半空,惨嚎不绝,继而落入人群,砸了个七荤八素。可真的瞧见之后,斯维因才见到那些人胸膛上、腰腹上,已经多了刺眼的血迹,是连同黑铁打造的铠甲一起被砍了个七零八落,就连厚重的盾牌上都多出一道道明显的裂痕。
冰风初起。
轰隆一声,奥拉夫脚下爆响,地面都被这个来自极北的狂战士生生踩出一个大坑,随后其身形跃上高空,手里两把大斧举过头顶,随着身形落下也狠狠砸了下去。
那一声狂躁的咆哮,比起亡灵塞恩也不遑多让。
又是轰隆一声,大片的泥泞溅开,算不上壮观,可诺克萨斯士兵的惨嚎却明了其中的威力。那莽汉身上已经染满了血迹和泥水,分辨不出两者的区别,一双眼睛满布血丝,猩红透着凶光,是生生在人群中砸出一片空地。
阵势彻底乱了,盾兵和刀斧手、长枪手尽都向着两旁溃退,奥拉夫一缺先,肆意冲杀。却其身后,骑兵、精兵已经从两旁包围而来,在城门前结成方阵,严整有度,统一标配精钢长矛,直刺莽汉后心。
狂躁的血液掀起阵阵灼烫的浪潮,奥拉夫那莽汉一斧砍穿了面前的盾牌,似是不知,也似是有所察觉,依然红着眼睛,须发皆张,腰杆陡然一转就躲过了直刺的长矛,随后大斧横扫千军,把那些个骑兵胯下坐骑的马腿尽数砍断,又旋身一斧砸下,地面崩摧,这城门前的泥泞当中,就多了大片的血肉模糊。
惨不忍睹。
缓慢起身,奥拉夫一人立于千军万马当中,血红的眼睛扫过周遭,忽然咧嘴狞笑出声。
“来啊!杀啊!”
他仰长啸,一身的气势熊熊高涨,像是烈火燎原一般,靠着两把斧头肆意冲杀。斧头每次挥舞都掀起阵阵冰冷的寒风,像是剔骨刀,仿佛肉中刺,但凡冰风触及,诺克萨斯士兵就冻得手脚都在颤抖。
或许也没人分得清是被这冰风冻得,还是被那可怕的气势吓得。
阵势越发散乱,盾兵当前,奥拉夫就全部砍翻。又有刀斧手、长枪手上前来维系阵形稳固,可那莽夫却管不了这许多,只顾大杀特杀,凡是有人出现在面前,无论远近左右,尽都被砍成七零八落。
越是冲杀,就越是陷入。
离得城墙越远,周围的敌兵也就越多。
鲜血,残尸,断臂,大雨滂沱也冲刷不净。
惨嚎声叠连响起,不多时,奥拉夫就到了阵势中央,却身旁五米之内都是空地,只留了满目的血水混杂着雨水,泥泞混杂着残尸。怎么找,也找不出一具完整的尸体。
周围的诺克萨斯士兵真的怕了。
“来啊!”
“杀啊!”
奥拉夫两肩耸起,双臂上肌肉虬结,筋络分明,身上的衣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扯烂了,露出健硕的胸膛脊背,满布狰狞的伤疤。豆大的雨滴砸在他身上,狂风森寒,却这周围的空气又夹杂着一片火热。
这诺克萨斯军队先前冲锋时的气势,已经溃散了大半。
虽优势尚在,而且明显,无论奥拉夫杀了多少人,都瞧不出这周围的敌人有所减少,依然是乌泱泱的大片,一眼瞧去,满目的人头和刀剑矛戈。
“滚开!都滚开!一群蠢货!”
克烈尖锐的嗓音忽然从阵势后方响起。
人群一阵混乱,随后就见着之前被人群淹没找不到的克烈骑着斯嘎尔出现在奥拉夫面前。
他刚刚恢复手里的长柄斧砍掉了一个挡路的士兵的脑袋。
士兵惊悚,再度退后,让开更大范围的空地,噤若寒蝉。
正面见着了奥拉夫,克烈忽然咧嘴一笑。
“我就知道勇气根本靠不住,只有绝对的疯狂才有意义!而你,是个比我还要更疯的疯子!”
这个脾性恶劣的约德尔人捋了捋下巴上的毛发,湿漉漉的,还在滴水。可他根本不去在意,随后两手握住长柄斧,斧头敲了敲胯下的龙蜥,给那个已经胆怯的蠢货打气。
“来打一架吧!”
克烈脸上那副狰狞的笑容忽然变得格外危险。
斯嘎尔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咕哩呜噜”的声响,怯怯不敢上前。
“蠢货,上啊!”
克烈忽然尖叫起来,两腿猛地夹紧龙蜥的两肋,驱使它大跨步上前。长柄斧高举,猛烈朝着奥拉夫下劈,两把斧头发出铿锵一声,火花当即四溅开来,崩在斯嘎尔张开的耳朵上黄铜蒲扇似的大耳朵把他们挡在后面,却很快就收了起来,然后踉踉跄跄地后退。
龙蜥承受不住极北之地狂战士的力量。
克烈愤怒地尖叫着,再次驱使龙蜥上前,奥拉夫也只找到了这一个敌人他已经瞧不见其他人了,只能瞧见最靠近的那家伙,就是克烈。然后挥舞大斧,横冲直撞,刮着冰风的斧头再次和长柄斧撞在一起。
那可怕的碰撞声,让人觉得耳膜都在打颤。
“你就是只蟑螂!”
斯嘎尔又退了几步,克烈也觉得手臂都在发麻,可他还在狂妄地咆哮着。
但奥拉夫已经追了上前,他迫饶气势让周围的士兵又一次退后。
两相对比,克烈手里的长柄斧似乎显得格外巧,就连身材也是。奥拉夫的身材格外魁梧,一身血液狂躁地流动,热浪汹涌,怒吼轰然像是平地炸雷一般,比起野兽还要更像野兽。当那两把斧头凶猛砸来的时候,斯嘎尔忽然发出一声尖叫,丢下克烈转头就冲进了周围的人群,彻底消失。
“忘恩负义的混蛋!忘恩负义的混蛋!”
克烈嘶声尖叫,却已经来不及计较这些。
奥拉夫的斧子已经当头砸下,克烈只得连忙举起长柄斧格挡。可极北之地的狂战士拥有着不似人类般的力量,就咔嚓一声,长柄斧的握柄直接懒腰斩断,斧头去势不减,依然朝着克烈的脑袋劈下去。
扑面而来的冰风和热浪让克烈脸色大变。
但约德尔人从来都很机灵,或者,鬼心思比较多。
眼瞧着斧头已经快要夺走他的性命,克烈忽然丢开手里的半截握柄,从腰后拔出一把霰弹手枪,将将抬起就立刻扣下扳机。大量的子弹立刻喷射出去。克烈巧的身躯根本承受不住手枪的后坐力,直接被震飞出去,他脑袋上的帽子也飞了,然后整个人在地上滚了几圈才终于停下,但奥拉夫的胸膛也当即炸开大片的血光,仰面倒了下去,斧头落地。
人群在短暂的寂静之中,轰然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但这个欢呼声却在克烈爬起来的时候戛然而止,因为所有人都看见奥拉夫又一次站了起来。
他的胸膛已经血肉模糊,呼吸的声音像是破风箱一样,还有和之前一样的,须发皆张,气势高涨。
这个来自极北之地的狂战士忽然冷静了几分。
“你可真是个美人儿!”
奥拉夫咧嘴笑了起来,带着轻蔑。
“手枪?来自皮尔特沃夫的吗?我见过约得尔人,那两个家伙很有意思,而且很不错,但你不一样。我从没见过像你一样惹人讨厌又阴险的约得尔人。”
他伸手抹了把胸膛上的伤口,剧烈的疼痛和鲜红的血液刺激着他的神经,那些要命的子弹险些让他开膛破肚。
可这根本阻止不了狂战士。
然后,狂战士捡起了自己的斧头。
他能感受到血液正在血管里疯狂地躁动着,一股又一股,像是火山岩浆一样,滚烫,炽热。这周围的空气都比之前更为燥热,滂沱淋漓的大雨也不能熄灭狂战士体内燃烧的烈焰。
奥拉夫的眼睛又一次红了起来。
克烈第一次在还没交手之前就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人群忽然混乱起来。
这已经是第几次了?克烈不知道,奥拉夫更不知道。
然后,那只逃跑的龙蜥忽然冲出人群,嘴里还叼着克烈之前飞走的帽子,背后掀起涌泉似的泥水。
“嘿,我就知道你是这世上最忠诚、最可靠、最有荣誉感的伙伴!”
克烈惊喜地尖叫起来,没有斯嘎尔,他根本承受不住奥拉夫那堪称可怕的力量,甚至就连长柄斧的握柄都已经被砍断了。
重新骑上马鞍,克烈拍了拍斯嘎尔的脑袋,眼神再度变得危险起来。
“大块儿头,咱们可以好好打一架了!”
话音刚落,斯嘎尔却忽然高高跃起,直接跳过了奥拉夫的头顶,落地冲出两步,又跳过了士兵们的头顶,然后一去不回,就此消失在所有饶眼前。
远处还有克烈不甘而愤怒的咆哮,指挥着那只蠢货龙蜥回去。
但它根本不可能回来。
奥拉夫是他们战胜不聊对手。
它不蠢,根本不蠢。
可这周围的士兵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有人知道。
奥拉夫的怒吼比起之前的任何一次都更为可怕,震耳欲聋,两把大斧轰然刮起冰冷的狂风,猛然砸在地上。可怕的震动席卷出去,溅开的泥泞积水封闭了那些士兵们的视线。有人还没看得清楚,脑袋就已经冲上高空,脖颈上碗口大的伤疤喷出滚烫的鲜血,直上三丈高。
上掉下来的,是血,还是雨?
没人在意这些。
斧头率先撕烂敛在前面的盾牌,然后撕烂敛在面前的盔甲,惨嚎声随即响起。
已经没人能阻止奥拉夫的冲锋了,他左冲右撞,俨然是忘记了之前的那个约得尔人。两臂展开,大斧横劈竖斩,每次挥舞都会带走一人甚至更多饶性命,仿佛死神的镰刀在收割稻草,轻而易举。
斯维因的命令也紧随而至不计一切代价将其斩杀。
沉闷的号角声嗡然响起,传遍整个战场。
士兵们立刻集合起来,狠着脸,咬着牙,悍不畏死地围笼上前,力求将这来自极北的狂战士斩下头颅。
长戈斧矛,明晃晃,灿亮亮。
血流百步,尸骨成山,古往今来何所似,沙场之上,几人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