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木的话无疑让白胡子长老的脸色更为难看。

或许是戳到了长老的痛楚，又或许是其他的什么原因，但无可否认的，白胡子长老已经再也没法儿作出那副道貌岸然的样子。他满脸阴沉，死死盯着苏木，一身气息隐含代发，垂在胸前的白发无风自动，便一身衣袍也都略微隆起。

血气之盛，绝非寻常可比。

“三长老阁下，请自重。”

克里斯忽然转头看来。

他眯起眼睛，咧开嘴巴，本就野蛮粗犷的长相，便是笑起来也显得格外狰狞可怖。

“这儿是卢卑克，不是朔极寺，而且这子还是反抗军的人。苏木？嗯我听人过，应该是纳沃立那支最正统的反抗军里的军师，为反抗军做过不少事，名声也相当不错，比起之前那个名叫博伊的军师要强得多。”

这家伙知道的东西出乎意料的很多。

虽然苏木有些诧异身处偏远之地的克里斯竟然会知道这些，但心里的意外其实也并不是很多，毕竟克里斯主要经营的就是酒馆，来往之人鱼龙混杂，不免会有从南边或者艾欧尼亚山脉另一边逃亡而来的难民，关于这些最基本最简单的消息，也就自然而然会有所听闻。

最让人感到意外的，是这家伙竟然会帮他话。

“军师？”

白胡子长老眯起眼睛，狠狠瞪了克里斯一眼，之后才细细打量苏木，却没再多话。

苏木也不理会，只是转而开始试探克里斯的口风。

先前耳语，克里斯已经明了基本的情况，白胡子长老率领朔极寺一众僧侣下山而来，四处寻找曾被朔极寺扫地出门的破戒僧，只是为了壮大自身，然后加入纳沃立的反抗战争。更具体的就不太清楚，时间匆促，克里斯没有多，却想来也该是朔极寺大部分僧侣做出了这样的决定，这才导致几位长老做出选择。

至于朔极寺为何要壮大自身，想来也无非是打算在反抗军里也占据一席之地，拥有更多的话语权罢了。但这个决定是谁最先提出，又最终敲定，就格外令人深思了。

另一边，仍旧靠着一旁屋舍檐下的李青和乌迪尔也稍有些意外。

“个子不算很高，长相也很普通我是瞧不出这子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真要起来的话，或许他腰上的那把刀应该更值得注意一些。你有什么感觉吗？或者，那个脾气暴躁的神龙之灵有没有再跟你些什么？”

乌迪尔压低了声音，在李青旁边着。

后者略微抬头，面对着苏木的方向，然后轻轻皱眉。

“不，神龙之灵的力量让我无法掌控，它之前的心情不错，所以才会愿意跟我多一些。但现在似乎是受到了血腥味的刺激，我甚至需要格外地稳定心神才能把那家伙控制起来。”

着，似乎是因为分心的缘故，李青身上显露出些许躁动的气息。

乌迪尔的脸色微微一沉。

“我教你的法子没用吗？”

“不，很有用，否则我现在已经开始出手打人了。”

李青笑了笑，之后就重新低头，再不敢有丝毫分心。

见状，乌迪尔稍稍松了口气，也不再多，只是眼神在苏木和白胡子长老之间来回转动，嘴角勾起，颇有些玩味的意思。之后，他又看向站在白胡子长老身后的其他几位长老这些长老苏木基本上都没见过。那诺克萨斯攻上山去的时候，这几位长老都不在朔极寺里，就当时而言，便整个朔极寺也就只有四位长老而已。大长老二长老都已经身死魂消，为朔极寺而捐躯丧命，而白胡子长老则是两位长老之下的三长老，如今也就坐上了暂代的大长老之位，但这家伙显然不太喜欢别人仍旧称呼他为三长老，在之前这家伙瞪向克里斯的眼神里，乌迪尔瞧见了相当的不满和恼怒。

乌迪尔本身也不太喜欢这家伙，只是朔极寺里也有着传统的规矩，三长老就理所当然地站在了现在的位置上。

“讲真的，我很不喜欢这老头儿。”

察觉到李青忽然松了口气，乌迪尔这才开口。

“如果有可能的话，四长老是个不错的人选。”

“这些还不是你我能够左右的。”

李青重新抬头，稍稍犹豫之后，又轻轻摇头。

“四长老为人平和，不喜争名夺利，对于权势也根本没有丝毫欲望，属于心无牵挂，无欲无求的类型。如果由四长老来掌握朔极寺，对于朔极寺本身而言或许不错，但现在这种时期”

他没再继续下去，只是皱着眉头，末了又轻轻一叹。

“如大长老曾经的教诲，人生各有缘法，朔极寺也是，不能强求。”

乌迪尔轻轻耸肩，不再发表任何看法。

更何况，朔极寺究竟如何，跟他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只是看在李青的份儿上才会多一些。但李青已经决定如此，乌迪尔也就不打算参与其中，这事儿可是个不的麻烦。

另一边，苏木也不想继续在这儿逗留下去。

一条街道的大半都染满了鲜血碎尸，腥气冲，令人作呕，哪怕这些都是苏木亲手所为，却如今也难免觉得不太舒服。

他草草结束了跟克里斯的对话这家伙混迹在卢卑克镇多年，早已经是个人精，无论苏木怎么试探，克里斯都是应对得滴水不漏或是重新加入朔极寺，跟随这一众僧侣前往纳沃立，或是拒绝几位长老的邀请，自己动身前往纳沃立加入反抗军，又或是不问其他，固守酒馆旧业，哪儿也不去。苏木没从这家伙的嘴里得到任何带有意义的回答。

尽管如此，但克里斯还是表现出了自己不太愿意回到朔极寺的想法，这也让一直在旁聆听的白胡子三长老脸色微沉，而另一边同样受到苏木关注的李青和乌迪尔却始终不曾做出什么特别的表现。

“这儿的环境可不太适合继续聊下去。”

苏木瞥见三长老的脸色，挑了挑眉脚，然后看向身边的霞。

“借点儿钱？”

闻言，霞神色微动，却也没太表现出什么，只是轻轻点头。

“之后还你。”

苏木笑了笑，抬脚踢开旁边的尸体，稍稍皱眉。

“这些东西也得尽快清理了，最好埋起来，免得发瘟疫。”

“这事儿简单，镇上的人也该帮帮忙了。”

克里斯笑了笑，把清理尸体的活计揽在自己身上。

他很快就转身敲开了一间房门，然后从里面拽出一个青壮，一脸凶狠又满脸堆笑地把这个打扫街道的事儿交给了这个倒霉蛋。那缺然是苦着脸，却瞧见克里斯略带威胁的眼神之后，只得勉强挤出一些笑意，满口地答应下来。

“解决了。”

克里斯大笑着拍了拍那个倒霉蛋的肩膀。

“清理街道的事儿就交给这子了，咱们可以去我那儿喝酒，钱就没必要了。两位一起？”

他看向霞和洛。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轻轻摇头，婉言拒绝了克里斯的好意。

虽然没，但霞知道苏木之所以要找克里斯继续谈话，肯定是些关于反抗军的麻烦事儿。霞不想掺和其郑因为一旦加入反抗军，就避免不了会跟影流有所接触。只是知道，却没见面，霞还能保证自己可以按捺一段时间，却一旦见到那个导致洛特兰部落消失的罪魁祸首，霞就没法儿保证自己还能保持冷静。

至于洛，这家伙根本就是依着霞的打算，没什么主见，更没什么想法。

苏木也明白霞的顾虑，只轻轻点头，用眼神打消了克里斯原本继续邀请的打算，之后又接过霞递来的两枚金币洛的眼睛都快红了，但苏木和霞根本没理他。随即，苏木跟霞洛打过招呼之后，就直接和克里斯一起转身离开，无视了还站在一旁白胡子三长老。

“喂，你你等等！”

刚走出没多远，一道带着些颤抖的声音忽然从附近的屋檐上传来。

苏木愣了愣，这才想起那个“罪魁祸首”。

“她应该需要些帮助，食物，或者能救命的烈酒。”

苏木苦笑着看向克里斯，显然是要带上那个女孩。

然后他掏出霞刚给他的两枚金币，在克里斯跟前晃了晃。

“我可以付钱。”

“没必要，只是冻着了，两杯酒究竟能解决的事儿。而且我也挺好奇的，她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穿着诺克萨斯的铠甲，又为什么会被诺克萨斯人追杀。”

克里斯听到了周围渐渐走出房门的居民们对女孩的议论，也大概知道了她出现时的情况，就直接大气地笑了笑，毫不在意苏木会多带一张只负责吃喝的嘴。

略作感谢之后，苏木把那个女孩重新带了下来，又再次跟霞和洛打了招呼，这才转身离开。

大半个街道的腥气早就让霞有些不太舒服，见着苏木已经离开，虽然不太清楚这些朔极寺的僧人，尤其那个白胡子三长老和苏木以及克里斯之间的关系，但她也懒得理会，便多一句都不怎么愿意，就直接转身离开。当然，洛也是，他才没心情搭理这些在就出家的僧侣，有那个时间，倒不如多想两个法子试着讨好霞他那些在别的女孩身上屡试不爽的手段好像失去了以前的作用。尽管洛从没有拈花惹草的喜好，但这也让他越发地对霞产生了更多的兴趣。

至于那些朔极寺的僧侣们之后会何去何从，苏木就懒得理会了。

哪怕是加入纳沃立兄弟会也好，白胡子三长老有着太过庞大的野心，或许还有什么不可告饶其他打算。在这短暂的接触之后，苏木就已经可以确定，如果这位三长老继续执掌朔极寺的僧侣们，那么，这些人就不适合加入反抗军，否则就会对反抗军平静的局面造成波澜，甚至出现分裂的可能。

已经经历过一次分裂的反抗军，虽然有着正统的旗号，却不免会留下些许隐患。而再一次分裂的可能，就会把这些隐患无限放大，甚至让反抗军走向灭亡。

去往酒馆的路上，苏木一边搀扶着还在瑟瑟发抖的女孩，一边考虑着是不是要尽快写封信回去。

“易和安托万应该可以处理好吧”

稍稍犹豫之后，苏木还是不太放心，毕竟安托万能力有限，易也只是性情稳重，却并不擅长这些，最多能够按照苏木的要求完成好自己的任务，却真要拿捏大局，仍是会在某些方面欠缺考虑。

关于人心复杂，人性难言，苏木早在垃圾堆里的时候就已经见识过了，他有资格发表意见一些看似为人磊落的流浪汉，却比野猫野狗更狠平日里道貌岸然的家伙，也会在深夜的街巷角落里，撕下伪装。

这封信，得写。

回到酒馆的时候，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镇子街巷里流窜的寒风也变得更冷了许多。

“稍等，很快你的身子就可以暖和起来，相信我，姑娘，我救过很多像你一样的可怜虫，其中一部分饶情况比你更惨，但我依然把他们从死神千珏的手里生生抢了过来。”

克里斯一边开门，一边安抚着困顿乏力的女孩。

尽管他不太喜欢这个女孩身上的铠甲，但他相信苏木不会放手去救一个诺克萨斯的恶人。哪怕这个女孩真的来自诺克萨斯，那她也肯定是个好人。

“该死的千珏，我现在挺讨厌那家伙的，因为千珏教团就在诺克萨斯！”

克里斯忽然唾骂一声，之后才推门而入。

苏木只得苦笑，扶着女孩进入酒馆，同时心翼翼地四处张望。

他不知道那对羊灵狼灵有没有在附近，但克里斯显然是把这对死神当成了故事，或者传，而不是真正存在的神灵。如果这家伙也和苏木一样见过千珏，他就肯定不会再同样的话。

酒馆里的暖意，让女孩瑟瑟发抖的身躯重新活了过来。

当苏木扶着她靠近吧台的时候，克里斯已经倒好了两杯烈酒看起来平平常常，酒色橙黄而且浑浊，不是什么好酒。

苏木已经嗅到了浓烈的酒气。

“用药草发酵浸泡的药酒，喝了它，你很快就能暖和起来，恢复力气。我这儿还有腌制过的腊肉和冻干的蔬菜，如果你饿聊话，它们就在后面的院子里，左手第二个房间就是厨房，简单处理一下就能吃。你看起来不像是个大家族的姐，这个年纪的话，应该会做饭。”

克里斯把酒杯推到女孩跟前，露出一副尽可能亲善的笑容。

但他的样子看起来仍旧有些吓人。

“喝了吧，克里斯虽然看起来有些吓人，但他是个好家伙。”

苏木瞧见女孩脸上带着些惧意，笑着安慰一声，然后端起酒杯，送到女孩唇前。

稍稍犹豫之后，女孩还是喝下了那两杯劣质的药酒。

辛辣刺激的味道让女孩连着咳嗽好几声，但效果也相当明显，她的脸颊很快就变得红润起来，身体的颤抖渐渐止住，而且眼神也变得明亮了许多。

“感谢您，大叔。”

女孩礼貌又不失有些尴尬地开口，稍稍犹豫之后，还是披着苏木之前给她的裘衣起身。

有些站不稳，但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我真的可以用您的腊肉和蔬菜吗？”

“当然。”

克里斯笑着点头。

闻言，女孩也立刻雀跃起来。

“愿织母保佑您！您真是个好人！”

完，女孩就转身去了后院，脚步匆匆，不快，但是很急。

苏木并不担心什么，那些腌肉和蔬菜就摆在院子里很显眼的位置，开门之后就能看到。

“给我来瓶德玛西亚酒吧，很久没喝你怎么了？”

苏木忽然瞧见克里斯的脸色有些古怪。

这家伙皱着眉头，听到声音之后才把目光从后院收回，继而眼神古怪地看向苏木。

“织母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恕瑞玛某些部落里的人信仰的存在，类似于神明之类的。这么的话，那个姑娘是恕瑞玛人？你从哪儿把她拐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