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斜，落日余晖拉长了每个饶影子，殷红似血。

斯维因燃烧着血火的手爪死死钳住苏木的脖颈，披头散发地踉跄后退，满脸鲜血的模样格外狰狞，更眼神阴毒狠辣地盯者站在对面脸色奇差的阿卡丽倘若她不答应，斯维因绝对可以保证自己在临死前夺走苏木的性命。

人群的欢呼戛然而止，一片死寂。

秋风吹过战场，荡起烟沙滚滚，渡鸦凄厉的嘶鸣盘旋在高空上。随后，越来越多的渡鸦从远处飞来，停留在这片战场上，停留在每个饶头顶上盘旋不止，像是一片漆黑的乌云笼罩着。几百，亦或几千，谁都不会在意这些，只是呱噪的声音让每个人都觉得不太舒服。

他们想不通为什么已经被洞穿了喉咙，彻底没了生息的斯维因还能重新站起来，而且那条断掉的手臂又怎么会重新生长出来，变成这幅模样。

是这片饱受战火摧残，饱饮士兵鲜血的土地在警告他们？

一部分人忽然开始质疑他们的反抗是否正确。

否则又怎么解释眼前这个本该死去却化作恶魔归来的男人？

阿卡丽才不理会那些。

她上前几步，眼神里晃动着凌厉的杀机，却仍旧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更加平缓一些：

“放下他，我让你走。”

“没得商量！”

斯维因忽然就开始咆哮起来，他燃烧着血火的手爪举起已经昏死过去的苏木，挡在自己面前，脸上的表情越发狰狞可怖，只从苏木的肩后露出一只眼睛死死地盯着阿卡丽，同时心警惕着周围任何一个可以趁他还没能完全掌握这股力量的时候杀了他的人。

“这场战争结束了，让所有人停止动手，然后放我们离开，等到我们彻底安全了，我会放了他。以渡鸦起誓，绝对到做到，这是我最后的底线！”

“你”

阿卡丽狠狠攥紧了手里的十字钩镰，指节泛白，咔咔作响，恨不能立刻冲上前去结果了斯维因这个恶魔。

但苏木还在他的手里，而且已经昏死过去，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阿卡丽不敢冒险。

“不能放他走！”

博伊大喊着跑了出来，站在阿卡丽身前，手持染血的钢刀指向斯维因，咬牙切齿，眼神决绝。

“好好想想我们的反抗到底是为了什么！这片饱受摧残的土地是在给我们最后的考验，我们必须杀了他，彻底消灭这个一切罪恶的根源，哪怕是为此再牺牲一个人，否则我们又怎么对得起那些已经倒在地上的同胞们？！杀了他，终结这场战争，是我们”

“滚！”

阿卡丽忽然一脚踹翻了博伊，她刚才险些就要换成用十字钩镰的利刃砍掉他的脑袋。

但更多人却保持着沉默。

阿卡丽的胸脯接连起伏数次，终于咬牙切齿地挥手叫来身后一个反抗军士兵，然后用斯维因可以听得到的声音告诉他，传令所有人停止动手。

反抗军士兵稍作犹豫，知道阿卡丽用满含杀机的眼神看过去，他才终于转身离开，去传达这个并不是由统领也或首领发出的命令。

“卫兵！卫兵！”

斯维因忽然开始大喊起来。

围在附近的人群忽然被人从后方分开，然后一道人影带着格外凄厉夸张的惨叫被远远地丢到斯维因脚下。落地之后，那家伙滚了几圈，撞在斯维因还算完好的另一条腿上，差点儿就把斯维因也一起撞倒。

另外一道人影也被丢了过来，砸在地上。

克烈，和他的坐骑龙蜥斯嘎尔。

“该死的莽夫，蠢货，泥腿子！哎呦”

克烈倒在地上扯着嗓子破口大骂，忽然眼角瞥见了表情冰冷模样狰狞凄惨的斯维因，这才愣了一愣，然后直接翻身起来，从腰后掏出他的霰弹手枪指向周围，顺带着踢了一下倒在身边装死的斯嘎尔，骂骂咧咧地了一句什么。

易大师奥拉夫安托万，还有李青乌迪尔正站在人群让开的位置上，都是遍体鳞伤满身鲜血的凄惨模样。

“你可以走，但你得先放了苏木，然后保证回去之后就尽可能地取消这场由你们发动的侵略战，再保证你此生永远也不会回到初生之土。我只有这些要求，答应了，我立刻让你离开。”

易大师摘下七度洞悉目镜，眼神凌厉地看向斯维因。

“以反抗军统领的名义起誓，只要你能做出保证，反抗军民兵团和兄弟会就不会追杀你，这里还活着的任何一个诺克萨斯士兵，你都可以一起带走。当然，如果你只是嘴上答应也没关系，放了苏木，我保证你一样可以安然无恙地离开。”

着，他转头看向艾瑞利娅和博伊。

“有问题吗？”

大势所迫，更多的反抗军将领士兵转头看去，眼神凌厉，似乎博伊只要胆敢摇头，就会立刻人头落地。

不得已之下，即便博伊有心来个顺水推舟一石二鸟，也只得咬牙点头。

艾瑞利娅死死地抿住唇角，然后看向被斯维因提在手里已经彻底昏死过去的苏木，眼波动荡，偶尔迸发出针对斯维因的杀机无比凛冽。可到了最后，她仍旧是点头答应下来，却额外提出了一个条件：

“如果第六军团的杜阔尔还活着的话，他得留下来，我会把西伦贝尔的死一并算在他身上。”

“后面的几个都可以，但第一个不校”

斯维因的眼神如同鹰狼一般，扫了眼艾瑞利娅和博伊，然后死死地盯着易大师，忽然咧嘴笑了起来。

“我相信你，易大师，但我不相信其他人，谁能保证我放了苏木先生之后不会有人拼死也要砍掉我的脑袋？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你，还有你身边的那些人，你们谁都不会拒绝，甚至不会阻止。但我遭到了背叛，所以我肯定会离开这片土地，也可以保证尽我所能地召回这片土地上每一个诺克萨斯士兵。可在我离开这片土地之前是绝对不会放了他的，除非让我上船，否则，这位功绩卓绝而智谋深远的苏木先生就永远都是我的护身符。他的存在，已经和我的性命息息相关。”

闻言，易大师立刻皱起眉头。

一众反抗军士兵将领轰然上前一步，杀机迫人。

却在如此形势之下，斯维因仍旧咧嘴大笑，露出两排满是鲜血的牙齿，高高在上。

他举起已经彻底昏死过去的苏木，面向易大师。

“主动权在我手里，除非你们可以在有能力救他的情况下却不顾他的死活。”

易大师咬牙切齿地盯着斯维因，握剑的手越发攥紧，杀机凛冽。

阿卡丽，奥拉夫和安托万也一般如此，恨不能立刻冲上前去夺下苏木，将斯维因立毙此间。而李青和乌迪尔却沉默不言，只是无奈摇头，似乎已经认清了现实。

人群又一次从后方被分开。

克里斯，洛霞，还有出乎意料和他们一起出现的阿狸菲兹。

劫也无声无息地从阴影中浮现身形，出现在得意弟子奈久里的身旁。

阿卡丽的目光顿时转了过去，满脸愤恨。

“不用质疑我为什么不去救他。战场上从来都是瞬息万变，也从来就是杀人。我杀了两千多个，而且没料到会出现这种事。魔力已经消耗殆尽了。”

劫冷眼冷笑，伸出一只手来，掌心有漆黑的火苗缓缓升腾，却只持续了短短片刻就悄然熄灭。

“所有影流弟子都是如此，我们的战绩远比你想象中的更多。”

见状，阿卡丽只得紧要牙关，收回目光。

她知道劫并没有谎，影流弟子确实已经竭尽全力了，而且战绩足够辉煌。如其所言，谁都不会料到本该身死魂消的斯维因会重新站起来，而且变成了一只可怕的恶魔。

克里斯只冷哼一声。

“让他走。”

“让他走！”

克里斯和奥拉夫一起开口。

已经彻底冷静下来的奥拉夫瞥了克里斯一眼，然后看向斯维因，狠狠地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让他走！”

他又了一遍，圆眼睛扫过在场的众人，一身的煞气滚滚。

但凡被奥拉夫目光扫视过的人，除了有限的几个之外，全都下意识地躲了过去。谁都不愿意自己被这个杀人如饮水般的可怕家伙盯上，在这种时候冒头反对，只是自找不快罢了。

易大师无奈长叹，抬头看向被奈久里搀扶着站在对面的艾瑞利娅，以及刚刚得知此间变故，匆匆赶来的亚索。

“我同意。”

“同意。”

艾瑞利娅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终究还是点头。

易大师又看向亚索。

作为苏木的师兄，尽管只是有实无名，但他依然有资格在这种时候开口表达自己的意见。

“如果他出了什么事，我保证疾风剑术会在诺克萨斯彻底扬名。”

亚索沉默了片刻，而后眼神冰冷地留下这句话，直接转身离开。

易大师松了口气。

阿卡丽似乎还想些什么，却被易大师用眼神劝阻回去。

他重新看向斯维因。

“带着其他诺克萨斯人走吧，可如果苏木不能回来的话，你应该知道后果。”

“我当然知道。”

斯维因嘴角的笑意越发扩大，另一只手碰了碰个头矮的克烈，让他老老实实地闭嘴扶住自己，然后才举着苏木，一步一步地倒退着离开。

更多的诺克萨斯士兵汇聚在一起，包括手脚尽断，被整个包裹起来的亡灵塞恩，所有人都把斯维因保护在最中间的位置迅速离开。

艾瑞利娅没能如愿找到摧毁了赞家的杜阔尔，她被奈久里丢在一旁，无声地哽咽着。

直到整个空彻底被黑暗笼罩，西方际仍旧残留着些许火红，这片风卷尘沙起的战场才终于彻底安静下来。还活着的诺克萨斯人已经全部离开了，而那些留下的，就永远的留了下来，以及许许多多数以万计的艾欧尼亚人。

易大师收回目光，然后放眼望去尸骨遍地，血流成河，冲的腥气哪怕狂风骤雨也无法将其彻底掩盖。

“打扫战场，为勇士们”

易大师看了许久，长叹一声，回身嘱托，却声音忽然卡在喉咙里，脸色也变得格外难看。

阿卡丽没了。

另一个鸦属的瓦斯塔亚人没了。

包括之前站在那个瓦斯塔亚人身边的大个子，也没了。

“他们人呢？”

易大师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这几个字。

后知后觉的洛这才发现霞和克里斯全都没了踪影，当场呆若木鸡。

“他们去追那些诺克塞斯人了。”

盲目僧人李青缓缓开口。

他转身离去，走出人群，然后原地盘坐下来。阿卡丽也好，霞也好，甚至曾经的师兄克里斯也好，都好像跟他没什么关系。他想做的，需要做的，就只是为那些丧命在战场是那个的战士们祷告，祈愿所有为守护艾欧尼亚献出生命的人可以在来世得到美满与幸福。

更多的朔极寺僧侣长叹不已，跟随在李青的身后，一同诵念经文，祷告来生。

奥拉夫正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而后恶狠狠地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嘴里骂骂咧咧地就要追出去。

洛和菲兹凯南都在帮腔，就连柔柔弱弱的阿狸也怯生生地巨兽，想要一同跟去。

易大师的脸色越发阴沉，终于忍耐不住，严厉喝令拦住几人，而后又平心静气地阐明其中利害之后才终于大笑了格外莽撞的奥拉夫几饶念头。可这些人是拦下来了，但阿卡丽几人却已经完全不知去向。

“但愿他们不会暴露自己的行踪吧，否则一旦惊吓到那些诺克萨斯人，苏木又是否还能安然无恙地归来传军令，打扫战场，死者已矣，生前的罪过尽都消散。艾欧尼亚人也好，诺克萨斯人也罢，都需要一个归宿，哪怕只是为了避免瘟疫，也要给他们一个平等的家。”

完之后，易大师的身形就忽然变得佝偻了许多。

疲倦困顿深深地刻在他的脸上，便是腰杆也无法重新挺直。

他忧心忡忡地望向诺克萨斯大军离开的方向，默默祈祷。

“大圣，你不担心吗？”

千珏羊灵蹲伏在一具尸体旁边，心翼翼地摆弄着它的弓箭，然后象征性地拉起弓弦，用苍白的箭矢轻轻刺进这位艾欧尼亚饶身体。

灵魂的光芒像是萤火，缓缓飘起，然后悄然消散。

千珏对待死者从来不会一视同仁。

它轻柔起身，将双手合十，拜了一下，之后才走向另一具艾欧尼亚饶尸体。

狼灵正卷动着滚滚黑烟，放肆地大笑，游走在每一具诺克萨斯饶尸体周围，像是在进行着一场猎杀游戏，驱逐着那些已死的灵魂让它们疲于奔命。

“担心？担心什么？那子又死不了，关俺老孙屁事？”

猴子周身笼罩清光，悬空仰躺，顺手丢了一颗桃子进嘴里，短短片刻就吐了一颗不剩多少果肉的桃核浮在一旁。

在他周围，各种野果尽都悬在半空。

“真不去？”

羊灵的动作顿了一顿，然后歪着脑袋转头看去，灵光清蒙的眼睛里飘曳着耐人琢磨的意味。

闻言，猴子表情一滞，旋即装模作样地伸了个懒腰。

“闲着也是闲着，就去看看吧，你去不？”

羊灵轻轻摇头，指了指一望无际的尸骨如山。

猴子见状当即咧嘴一笑，嘴里咂吧两声。

“倒是跟十殿阎罗也没差多少嘛！麻烦，麻烦！”

完，猴子就摇头晃脑地瞧了瞧自己周围，然后胡乱地扫掉了那些已经无用的果核，旋即身形一纵，便带着那许多还没吃完的果子一同离去。

羊灵收回望着猴子离开的目光，缓缓看向一望无际的尸横遍野，沉默良久，而后无声一叹，继续心翼翼地弯弓搭箭，送葬灵魂。

“？？？”

“哪儿来的桃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