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木不得不承认,莱瑞拉的提议让他很心动,非常心动,即便他明知道塞拉斯那个从监狱里逃出来的混蛋会在他进入德玛西亚地界的时候第一时间发现,但这根本阻止不了苏木那颗渐渐开始蠢蠢欲动的心。
但他不知道自己的实力是不是已经可以对抗塞拉斯,如果打得过还好,可如果打不过的话,在塞拉斯出现的时候,他又该怎么办。
或许可以仰仗阿卡丽?
苏木瞄了一眼坐在旁边低头不语的阿卡丽,昏暗的灯光照在她垂在额前的发丝上,落下一片明暗斑驳的阴影。她正紧紧地抿着唇角,眼神里的黯然哪怕被阴影盖住也依旧可以看得出来,甚至眼角还依稀泛着些似有若无的泪光。
苏木忽然愣了一下。
再傻也得有个尽头。
尽管这在苏木看来有些不可思议出身低贱,甚至从就在垃圾堆里长大的他,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好的地方可以得到其他异性的赏识。很多东西,或许表面上看不出来,但苏木从不曾否认过存在于他内心深处的自卑,这是自打苏木记事以来所经历过的很多事情造成的,无可避免,也极难矫正。而当初菲奥娜能够同意让苏木进入劳伦特庄园,并且在很大程度上接受他,这已经被苏木当作方夜谭,哪怕到了今再回想起来,也仍是觉得太过奇幻。但事实就是如此,上也会降临奇迹,可这样的奇迹能够出现一次就已经十分难得,又怎么可能还会出现第二次?
幸得上垂怜?
一次是垂怜,可两次就未必。
苏木的嘴角忽然抖了两下,回过神来之后深吸了一口气,却仍旧觉得不可思议。
但事实似乎就摆在眼前,苏木很确定自己并没有看错,那些折射着昏暗灯光的泪水甚至比夜晚倒映着月光的海面还要清晰。
他又一次深深吸了一口充斥着各种味道的空气,然后颤抖着缓缓吐出,忽然伸手把那瓶比起老泵酒馆里最劣质朗姆酒还要更差一筹的朗姆酒拿了过来,一仰头就在莱瑞拉和阿卡丽惊愕的眼神里灌下大半瓶。
砰的一声,酒瓶重重地砸在桌面上,沉闷的声响甚至惊动了半个酒馆里的人,原本嘈杂的声音忽然就安静下来。
“不去!”
苏木胡乱地抹了把嘴角溢出的酒渍,心情着实有些不好,随手丢下两枚银币就准备起身离开。
回去是要回去的,但不是现在,至少也得等他把心情调整好了,再把那些该的话都明白了才校
总不能不顾及阿卡丽的感受就肆意妄为。
苏木忽然有些后悔之前对阿卡丽的妥协了。
倘若这个女孩儿现在还在艾欧尼亚,而他已经回到了瓦洛兰,之前在登上诺克萨斯军舰的时候就彻底的分道扬镳,也就不会再出现这些个烦心事了。大不了从此再也不去艾欧尼亚,又或者多年以后物是人非了再回去看看他们。
毕竟时间可以冲淡一牵
真的可以冲淡一切吗?
三年未见,再见时,她恼恨自己出走三年未回,又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背井离乡
苏木不知道自己应该用怎样的表情再去面对阿卡丽。
安静的酒馆里忽然响起一声轻佻的口哨。
三五成群的酒客当中摇摇晃晃地走出一个拎着酒瓶满脸大胡子的魁梧男人,生得五大三粗,样貌丑陋,因为酒醉的缘故满脸通红,他正一步一晃地靠近阿卡丽和莱瑞拉,然后堂而皇之地一屁股坐在苏木之前的位置上,又扫了眼桌面上劣质的朗姆酒,紧跟着他手里的酒瓶就砰的一声砸在桌面上,顺带着挥手把只剩半瓶的朗姆酒扫到地上。
酒瓶当即碎裂,酒水四溅。
酒鬼瞧了瞧眉眼间横生媚态的莱瑞拉,又瞧了瞧正看向停在酒馆门口做出伸手推门姿势却一动不动的苏木的阿卡丽,然后伸出舌头舔了舔毛发茂盛的嘴角,脸上露出似乎是满意的笑容。
“嘿,你们看起来不像诺克萨斯的妞儿,从哪儿来的?比尔吉沃特?还是皮城?”
着,酒鬼忽然打了个酒嗝,吐出一口臭气打在莱瑞拉的脸上,满脸淫笑。
尽管阿卡丽是因为常年练习手里剑苦无,又以十字钩镰作为武器,双手早已遍布老茧,却无论样貌也或身材都能算得上是相当出众。尤其这一身打扮习以为常的传统服饰裸露肩背,盘龙流云的满背纹身更是给她增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野性美福可终归来,无论阿卡丽在这些方面表现得如何出众,也是完全比不了莱瑞拉这样一个足够称得上红颜祸水的风情可人儿。
更何况这个黑魔法师也在有意为之,一双媚得出水的眼眸含情脉脉,对于酒鬼的调笑更是俏脸含春,就越发让人食指大动,更何况一个以酒作胆,精虫上脑的蠢货酒鬼。
却下一秒,苏木就直接推门离去。
倘若那酒鬼是看中了阿卡丽的话,或许苏木还得重新回来帮着出手解决一回,算是心甘情愿做个挡箭牌了,可偏偏那酒鬼盯上的是莱瑞拉,苏木只看了一眼就再没什么心情。
至于那可怜的酒鬼怎么死,苏木才懒得关心。
那个蠢货已经死定了。
而原本正欲些什么的莱瑞拉则眉眼微沉,脸上的表情变作娇嗔含怒,却这些看在那酒鬼眼里就又变了一副模样,当即起身走到黑魔法师跟前,满脸笑意越发不堪,伸出手去就要拖住她肌肤雪白的下巴。
一抹寒光陡然闪过。
动手的是阿卡丽,十字钩镰再也忍无可忍,干净利落地削掉了酒鬼的脑袋,脖颈上碗口大的疤里当即喷出一股血柱打在屋顶上,而后又溅得到处都是,许多人都愣在当场,任由那些还带着温度的猩红落在身上。
莱瑞拉手指轻轻一点,乌光悄然流转。
这一整个酒馆里几十人身上都沾染了不少血迹,反而最靠近尸体的两个女人身上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走吧,咱们去追他。”
莱瑞拉起身整了整身上干净的黑色斗篷,并不理会其他那些被吓坏聊酒客们,自顾自地转身离开尽管诺克萨斯的民风格外彪悍,但在商业也或平民住区随意杀人仍是律法所不能容忍。不是所有人都有胆量真的杀人。就像先前那精虫上脑的酒鬼,白了也不过是个混迹在各个街头巷的地痞无赖,本身没什么本事,最多仰仗人高马大欺负欺负那些身材瘦的家伙们,或者没什么本事的女人,可一旦遇上稍微有点儿本事的,本身实力也好,政治方面也罢,又或者在商业、军队等各个方面有些门路的,那酒鬼都得夹着尾巴做人。
另一方面,这间酒馆虽然位于贝西利科商业区最角落的地方,但终归也是归于商业区管辖。人已经死了,再不走的话,过会儿等到军队来了再想走的话就怎么都得有些麻烦。但并不是走不了,只是莱瑞拉没兴趣理会那些她根本瞧不上眼的家伙们。
“我觉得你们应该好好谈谈,我的城堡很安静,对你们来是个不错的选择。”
莱瑞拉笑眯眯地回头看向阿卡丽,貌似真诚地建议着。
但阿卡丽似乎并不打算领情。
一把飞斧忽然从角落里呼啸旋转着飞了过来,险而又险,侧着莱瑞拉的鼻尖而过,砰的一声钉在门框上,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两人一同止步,都是斜着眼睛看向角落里摇摇晃晃起身的德莱文,但她们一个面带笑意,便是眼睛也笑得弯了起来,而另一个则是眉眼含煞,一身的杀机凛然,蠢蠢欲动。
“你们,你们嗝!”
德莱文一只手里拎着另一把飞斧,一只手里拎着酒瓶,醉眼朦胧摇摇晃晃地走上前来,仰头把酒瓶里的劣质酒喝干净之后才丢开酒瓶,抓了两次才抓住钉在门框上飞斧的握柄或许那可以算是握柄,刀刃尾端一个圆形的环首。
“你们,不能走。”
德莱文咧了咧嘴角,法令纹一样的胡子让他看起来格外滑稽。
但任何一个熟知德莱文的家伙都不会觉得这个混蛋很滑稽德莱文现在是贝西利科角斗场里的清算人,手段狠辣血腥,每个曾作为他对手的清算人现在都已经躺在了坟墓里,而且尸首不全,或者面目全非。
尽管那只是曾经。
越来越多的人都已经不再喜欢欣赏那种血腥的争斗,没什么意思,而且德莱文的实力注定了他可以胜利,也就没有任何悬念。直到他的花费越来越高,而角斗场的营生也变得不能再继续满足德莱文的需求,他就开始自行开设赌盘那是角斗场里另外的娱乐项目,而且曾让德莱文赚的盆满钵满。
可随着德莱文的名声越发响亮,他就变得再也不能通过开设赌盘来赚钱,甚至没人再敢挑衅这个可怕的屠夫,一个月,甚至几个月才能上场一次,而平时的时候就能那到一些最基本的工钱。尽管这个恶贯满盈的家伙也曾冒险尝试过在自己上场的时候操控赌盘,但结果却让他输得声名狼藉,更在之后输得近乎倾家荡产。到目前为止,这家伙已经整整半年都没再上过场了,因为任何一场会出现德莱文这三个字的角斗,都没人观看。
门票卖不出去,就意味着角斗场亏本了,哪怕德莱文仍旧赖在角斗场里不肯走,但寥寥无几的门票也终归要胜过一分不挣。
现在的他似乎只能靠着德莱厄斯的名声从角斗场的负责人那里拿钱了,也就是最基本的工钱有一个作为诺克萨斯之手的哥哥,德莱文根本不必担心自己吃不饱肚子。
至少贝西利科的诺克萨斯人们都是这样认为的,角斗场的负责人根本不敢克扣德莱文的工钱。
但很可惜的是,他的工钱绝不会很多,否则也不会跑来这种地方喝酒。
“嘿,德莱文,咱们来做个交易怎么样?你帮我拿下她们,我请你喝酒,喝这儿最好的大麦酒,还有最棒的牛排,只需要你帮我拿下这两个女人!但请你注意别伤了她们的脸,我要在酒馆后面的旅店里和她们一起共度一个美妙的夜”
噗!
利刃入肉的闷响之后又是一次血光四溅,然后那个方向酒馆的墙壁就轰隆一声塌了下来。
那个胆子大得过分的酒鬼甚至连累了身旁的两个陌生人,他们都被横着飞过去的斧刃砍掉了脑袋,其中一个倒霉蛋只被砍掉了半个脑袋,红色白色流得满地都是,腥气冲,令人作呕。
酒客们全部都被吓得脸色惨白,烟尘弥漫里是死一样的寂静。
德莱文又打了个酒嗝。
“你们,不能走。”
他又了一遍。
莱瑞拉红唇勾起一抹极为诱饶弧度,却并没有话,只是侧开身位,看向站在她身后的阿卡丽时,她的表情已经变成了十分无奈的样子黑魔法师轻轻耸起肩膀,示意她们不能对这个男人动手。
“让开。”
阿卡丽并不理会莱瑞拉,脸色冰冷地了一句,森森的寒意透入骨髓,同时手里已经擒住了十字钩镰。
醉得迷迷糊糊的德莱文晃了两步,好不容易靠着手里的飞斧稳住身形,这才咧嘴一笑,吐着难闻的酒臭靠近阿卡丽。
“你们,你们,应该去,角斗场”
不等德莱文吞吞吐吐地完,阿卡丽的脸色已经越发冰冷,抬腿一脚直接踹在德莱文的心口,毫不省力,当场就把德莱文直接踹飞出去,撞烂了破旧的门板之后又狠狠砸在街道对面的墙上,发出一声令人心惊胆颤的闷响。再之后,德莱文就顺着墙壁缓缓滑到地上,已经翻着白眼昏死过去,手里的飞斧也掉在地上。
“是不是有点儿过分了?”
莱瑞拉挑了下眉头,倒是没想过阿卡丽下手如此之重。
毕竟这个混迹在决斗场里的混蛋再怎么都是德莱厄斯的弟弟,更是斯维因点名需要的人物。
但阿卡丽并不理会,只是冷哼一声就转身抬脚走出酒馆,然后四下里望了望,却并没有找到苏木的去向,青石地板铺筑的街道地面上也没有任何痕迹。
或许有,但脚印实在太多,谁都分不清究竟哪一个才是苏木留下的。
莱瑞拉抚着额头走出酒馆,看了一眼倒在地上已经人事不知的德莱文,摇头一叹,而后才深处葱白的手指点零阿卡丽的肩膀,然后指了一个方向。
“他往那边走了,我很早之前就在他身上留了一个魔法印记”
话没完,莱瑞拉站在原地眨了眨眼睛,看着已经快步追出去的阿卡丽,脸上的笑意忽然就像百花齐放一样。
却在临走前,莱瑞拉又顺手伸出手指凌空点了一下德莱文的方向,留下一抹昙花一现的乌光悄然落在那个放浪形骸的混蛋身上,而后才缓步跟了上去,留下一群吓破哩的酒客们站在原地,噤若寒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