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废弃工厂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

苏木抬头看向被黑云隐约遮住了一般的月亮，估算着时间，大概已经非常靠近凌晨四点了，然后看向跟他一起走出废弃工厂的金克丝。

“你真要去祖安那儿可不是什么好地方，甚至没几个正常人。”

金克丝甩了甩她青色的发辫，格外认真地看着苏木。

“而且你最好先给自己搞一台呼吸机，祖安的化工雾霾很严重，如果你没有呼吸机的话，再强壮的身体都承受不住。我敢保证你不会喜欢那种味道，更不会喜欢呼吸了那些化工雾霾之后的代价。”

“这东西会让人的血管僵化坏死。”

苏木随手在面前的空气里抓了一下。

尽管苏木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知道这些，但甫一接触到这些灰尘颗粒，苏木就已经知道了，像是某种莫名的声音清楚地告诉他，这些灰尘颗粒究竟会对他的身体造成怎样的伤害，又该怎样解决同样不太清楚，但苏木对这些颗粒的感觉已经很弱了，像是身体的免疫系统在自发地运作，强度远非常人可比他的身体很烫，从嗅到这些化工雾霾颗粒的第一个瞬间开始体温就已经超过了正常人，而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不久前，金克丝拉开车门的时候，苏木的体温才终于恢复正常。

大概是这些化工雾霾颗粒已经不能再对他的身体造成什么损害了。

尽管这只是猜测，但苏木有着相信的理由。

“我不需要呼吸机好吧，我应该先去搞一台呼吸机来，免得被人当成怪物。”

苏木无奈地改变了之前的主意。

“祖安人的生活还真是糟糕。”

“当然糟糕，我已经说过了，祖安那种地方已经没几个正常人了，尤其是下城区，很多工厂里排出来的剧毒废水都流到了下城区，在那边的人大多都已经感染了蛛网血管疫病，每天都会死人。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有机会我可以带你去祖安的下城区看看，但你得最好准备，而且不怕死人。那儿到处都是死人，有病死的，也有被人杀掉的，没人认领，被丢在臭水沟里，只要超过半天时间，他们身上的血肉就会全部烂掉，几乎没有完好的地方，还有数不清的臭老鼠会把他们当成食物！”

金克丝吹了下额前垂落下来的发丝，咧开嘴巴笑了起来，阴森森的。

“祖安就是地狱，真实存在的地狱！”

闻言之后，苏木格外地看她一眼。

但这个胸前平坦的小姑娘似乎是以为自己刚才说的那些把苏木吓到了，脸上露出得意的神采，然后自以为是地昂起脑袋，挺起平坦的胸脯。

“我可是已经见惯了那些死人的！”

“恶心。”

苏木轻轻摇头，脸上满是嫌弃。

他对金克丝所说的下城区几乎没有任何兴趣。

“得了，给我一个地址，等我搞到呼吸机之后再去找你。”

苏木把话题扯开，四下里瞧了一眼，却并没有找到任何可以用来写字而且方便存放的东西，就只得无奈地对着金克丝耸了下肩膀。x

“直接说吧，我应该可以记得住。”

“但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金克丝抓了抓她的头发，似乎有些为难。

“祖安的街道很复杂，而且大多没有名字，甚至连门牌号也没有，我就住在那种地方，如果只是用说的话，我敢肯定你绝对会迷路，也绝对找不到我住的地方。”

“那怎么办”

“嗯”

金克丝皱起小脸，苦思冥想，过了许久之后才终于眼睛一亮，抓起苏木的手腕就直接跑了出去，看上去很兴奋的样子。

“我想到了一个好点子！还有一个很棒的家伙！”

她一路拉着苏木欢呼大笑。

深夜里的皮尔特沃夫终于安静了下来。

他们离开裁缝区，通过钟表大街，和裁缝区的破落不一样，这边的建筑更加宏伟，采用抛光的花岗岩和铁艺立柱搭建，不需要多想也知道，这附近是有钱人才能住的地方，但还比不了斜坡上的家族区，一眼就能看的出来。再之后，他们来到格璃威尔街，又穿越恒星大街和不可知广场，津戴罗的浓缩符文之地依然纹丝不动地矗立在那儿，自从发明家津戴罗神秘失踪之后就一直如此。

金克丝拉着苏木到了峡谷桥，用钢铁和石块砌成，然后来到桥中间的位置停下，她伸手指向从峡谷里狂放不羁探出头来的一座高塔。

“那个很棒的家伙住在那儿，我一直都想让他搬到祖安去！”

闻言之后，苏木抬头看向那座高塔。

尽管苏木对皮尔特沃夫和祖安并不是非常熟悉，但也听说过这座高塔的名字皮尔特沃夫的魔法科技学院顶端用摇摆的吊桥和粗壮的铁索固定在峡谷上段。每当强大的海风吹过峡谷，铁索就会像琴弦一样弹响。

再之后，苏木看向北城区，试图从斜坡上许多的家族庄园当中寻找到凯特琳的家，但他无疑是失望了。

他们是从南城区来的尽管这很麻烦，但北城区和南城区有着很大的不同，大多数家族宅邸和他们戒备森严的工坊小区都坐落在北部城区，那儿是皮尔特沃夫上流家族的地盘，而南城区则更偏向皮尔特沃夫的普通公民。蔚和凯特琳工作的警署分部就是位于南城区，似乎是因为两座城区相较之下，是南城区的治安更让人感到头疼，所以这对罪犯的灾星姐妹花就被安排在了南城区，只是偶尔才会跑去北城区解决一些相对棘手的问题。

“咱们怎么下去”

苏木收回目光的同时，注意到了悬崖上安装的索道缆车，两边桥头都有，可以直接通往城市中间繁忙的运河上的埠头。

“用那个”

“当然！”

金克丝咧嘴大笑，继续拉起苏木的手腕跑向来时的方向。

借助索道缆车当然不是正规渠道，因为渠道缆车早在日之门关闭之后的第三声钟响就已经结束了最后一次运输，工作人员把闸门锁上，但这并不能阻止金克丝，她很轻松地就撬开了锁头，带着苏木一起进到缆车里，然后就开始熟练地操控起来。

缆车在启动时发出咔的一声大响，然后锁链哗啦啦卷动，也或是其他的齿轮或者什么在卷动，总之声响就是就是那样。不久之后，苏木和金克丝就已经来到了运河上的埠头。而在埠头一旁更远更深的地方，苏木甚至看到了弥漫不散的化工雾霾，那下面就是真正的祖安。

但要去往真正的祖安，还得借助海克斯压力运输机才行。金克丝是这么说的，而苏木也看到了悬崖上除了索道缆车之外，还有一排三根一组的铁柱子，从祖安一直向上延伸到悬崖最顶端的地方，每组柱子中间还有一个铁笼子，有的停在悬崖顶端，有的则是停在悬崖中间高度的位置，也有一些就在埠头的高度上，可以让人在皮尔特沃夫和祖安之间来去自如。

“这东西需要付钱，而且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安全！”

金克丝带着苏木走到海克斯压力运输机附近，抬脚踹它一下。

“但咱们不需要这东西，真正的祖安人都知道，从这附近可以直接通往边境集市的边缘，咱们可以从那儿去科技魔法学院的约德尔分院。”x

“约德尔你说的那个人是个约得尔人”

苏木还在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运输机，听到金克丝说的之后，注意力终于被吸引到她那边。

“当然，约得尔人，一个毛茸茸的小家伙！”

金克丝一脸得意地扬起脑袋，然后伸手一指。

“走这边！”

她带着苏木在复杂的街道上四处穿行，感觉就像进了一座迷宫一样，而苏木也在怀疑金克丝是不是已经迷路了。

但事实证明她没有，这周围已经开始出现薄薄的祖安雾霾。在穿过另一条街道之后，苏木回头的时候甚至通过一条狭窄的建筑缝隙看到了津戴罗的浓缩符文之地，也就是说，皮尔特沃夫和祖安其实相距不远，只是在很多方面存在着天差地别而已就像它们所在的位置，真正的皮尔特沃夫一直都在地面上，而真正的祖安却一直都在地下。

“边境集市包裹着舞步走廊，我是说，边境集市最边缘的地区包裹着舞步走廊，但知道的人很少，至少那些皮佬当中很少有人知道！”

金克丝拉着苏木进了一条小巷，而津戴罗的浓缩符文之地也很快就消失在苏木的视野当中。

一条小巷之隔，天差地别。

苏木忽然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皮尔特沃夫。

尽管出现在眼前的建筑仍是用石灰岩方砖和削角的木料搭建，但建筑的风格却跟小巷的另一边存在着明显的迥异，而且莫名的让人感觉到阵阵压抑。

林立的商铺十分破落，到处都是废弃的垃圾用铁皮制造的工具和不知道用来盛放什么东西的木箱，算乱地堆积在各个角落。祖安雾霾在这里变得更浓重了一些，但也只是隐约可见，不会产生太大的影响，甚至不需要净化空气的呼吸机。x

苏木还在一些更角落更黑暗的地方看到了一些衣冠不整，浑身上下都是脏兮兮的可怜虫。

有些人的手臂上血管已经变成了蛛网的模样，他们活不久了。

“走这边！”

金克丝没有理会那些可怜虫，而是拉着苏木去了另一个方向。依然像是在穿越迷宫，金克丝总能找到准确的方向，而苏木的记忆甚至已经开始有些混乱，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能准确找到回去的路。

但金克丝显然不会考虑这些。

直到很久之后，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黎明到来，苏木才终于见到了魔法科技学院高塔的真正面目颜色晦暗的钢铁和颜色肮脏的玻璃，再结合附近的祖安建筑和高塔附近萦绕的雾霾，这就让它看起来像是这个世界的异端。但这似乎只是因为祖安雾霾把从上面射下来的光线过滤成诡异的颜色，才会导致了高塔变成这幅跟自然完全迥异的模样，而如果没有这些雾霾的话，或许它的样子还能看得过去。

金克丝熟练地带着苏木穿越铁桥，进入魔法科技学院的高塔内部。

各种复杂的铁皮构造让这座科技魔法学院的内部看起来也很异端，苏木有些不能习惯，但金克丝却已经习以为常。她没有任何停留，带着苏木转过一座座架空的铁桥，然后进入到一座中间是铁皮圆球形状的建筑当中。

晦暗的铁皮之间夹杂着需要脏绿色的玻璃，很恶心。

苏木控制着自己想要爆粗口的冲动，跟着金克丝拐进一个房间。

明亮的海克斯光源在房间里荡漾出柔和的光线，照亮了房间里的每个角落。房间很大，而且到处都是各种精密的仪器尽管它们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倒霉，很多仪器都已经残缺不全，而且布满了黑灰，就连隔绝了祖安雾霾的空气里都弥漫着一丝火药的味道。

“嘿，吉格斯，好朋友来看你了！”

一进门，金克丝就立刻开始大呼小叫。

但回应她的却是一声爆炸。

轰！的一声之后，各种噼里啪啦连带玻璃碎裂的声响一同传来。苏木呆呆地站在门口的位置，眼睁睁地瞧见又一台精密的球形机器变成了破破烂烂的样子，紧跟着就是火光沸腾，浓烟滚滚，似乎爆炸就是在那里面发生的。

而后传来的就是金克丝兴奋的尖叫声。

“最新的爆破检测仪你把它炸掉了！这太棒了，我的鱼骨头也想要刚才那种炸药！”

“嗯很可惜，这不行，刚才那种炸药太不稳定了。我能说我还没打算开始检测爆炸强度吗它是自己炸掉的。如果它爆炸的时间再早上一点儿的话，可能我现在就已经变得和这台爆破检测仪一样了。”

一道鼻音很重很尖锐的声音从黑烟里面传来，然后是脚步声和金克丝没心没肺的大笑声，她甚至笑得捂着肚子躺在地上直打滚，眼泪也流了出来。

愣神在门口的苏木也跟着转头看去。

那是个小家伙，只看身高的话，确实是约德尔人没错。

但那个黑炭球真的是个人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