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已经剑拔弩张。

受人尊敬作未来守护者的杰斯自来是高人一等，已经多年不曾见过有谁胆敢如此顶撞于他，便他所在的高层家族，领导人也是与之平起平坐，不敢有分毫小觑。身份，地位，名利，凡人所求，杰斯都已经握在了手里，可如今却偏偏遇见了一个不给面子的苏木。

却想来也对，毕竟眼前这小子并非皮城人，更不是祖安人，不受皮城这一套规矩的限制。

可这却也并不代表杰斯就要退一步。

既然不退，便再进一步。

杰斯一步上前，高大魁梧的身材相较于苏木，看起来就像成年人跟小孩子的区别，而那蓄能已久的海克斯科技炮更是几乎怼到苏木脸上。炮口里，明亮的蓝色光芒越发刺眼，气流嗡鸣，气势十足。

“我劝你最好重新考虑一下，来自诺克萨斯的小子！”

杰斯没有收敛自己的声音，他已经瞧见周围看热闹的人群里有人脸色大变，显然是认为杰斯要当街杀人了。

可这话一出，舆论的风向就陡然急转。

诺克萨斯人在皮尔特沃夫的口碑可着实不怎么样。

“在来之前我就已经调查过你了，小子。”

杰斯冷哼一声。

“你是十天前来的皮城，身上穿着诺克萨斯人的衣裳，很多人都见到了。我还知道你现在是跟蔚住在一起，而且那个不着调的祖安小妞还帮你买了新衣裳，凯特琳竟然也帮着她一起隐瞒你的身份。嘿，好狗改不了吃屎的玩意儿！我一直都说祖安人是心怀鬼胎，当初那个警署分部把蔚招进去的时候我就跟他们的领导人说过，祖安人不值得信任，就跟维克托一样，早晚有一天他们会后悔的。可他们非得这个干。现在好了，一个心怀不轨的诺克萨斯人也能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了，而且还有警察帮忙隐瞒他的身份！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我简直不敢想象，如果我没有发现你的身份，你又会对皮城做出”

咔！

杰斯话音未落，苏木眼神已然变得阴冷凶戾，身形一晃，脚下当即欺进两步，躲过直指自己的海克斯科技炮靠近杰斯身前，撞进他的怀里。而同时左手压住刀鞘，右手握住刀柄，乌光一闪，打包茶汤和甜糕的袋子哗啦一响，黑刀刀锋就已经贴紧了杰斯的脖颈。

锋利的寒意透入骨髓，让杰斯把后面还没说完的混账话全部咽了回去。

人群当即一乱。

有胆大的家伙大声呼喝，让苏木住手，也有人直接就要上前救回杰斯。可苏木刀锋一震，杰斯脖颈上就顿时溢出一抹刺眼的鲜红，让所有人都不得不退后噤声。

杰斯吃痛，却依然不敢有分毫妄动。

“你的底气就只是这样？一把会变形的锤子？”

苏木面无表情地面对面看着杰斯，语气不无讥讽之意。

“它有什么用？”

“你”

杰斯脸上一阵胀红，咬牙切齿，却苏木手里抵住他喉咙的刀锋又近几分，明显的痛感让杰斯不敢再口出狂言，只得忍气吞声，却一双眼睛始终狠狠地盯着苏木，恨不得把他直接吃下去一般。

“再给你个机会。”

苏木忽然收刀后退，刀锋入鞘。

“再给你个机会。要么，你把我揍趴下，要么，我把你揍趴下。总而言之，今天必须得有人吃个大亏才行。”

一边说着，苏木一边走向一旁，回到那位贩卖早点的妇人身旁。

“早点，先放这儿，我一会儿来拿。”

“帅气的男孩儿，你不是诺克萨斯人。”

妇人微笑着收好茶汤和甜糕，语气轻松。

“你的口音里没有从诺克萨斯带来的那股黑烟味和恶毒劲儿，而且你也恨不平凡，我看得出来。让我猜猜，你可能是德玛西亚人，潜伏在诺克萨斯的嗯，刺客？那不重要。放手去做吧，帅小伙儿，年轻的杰斯需要知道什么是谦逊，也需要知道不是因为他很聪明就什么都是对的。”

“谢谢。”

苏木有些意外妇人的开明和智慧，但还是报以微笑。就像周围的很多高龄老人一样，他们并没有因为杰斯的那番话而对苏木恶语相向足够丰富的阅历教会了他们很多道理，那是时间沉积下来的智慧，所以他们不会像那些年轻人一样骂骂咧咧地喊着“诺克萨斯人都去死吧！”之类的。这些人足够冷静，面对任何事都能拥有自己的见地或许他们已经年纪大了，很可能会跟不上皮尔特沃夫的进步，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愚蠢。恰恰相反，这些人身上有着年轻人很难学会的道理。

苏木更喜欢跟老人呆在一起，尤其是阅历丰富的老人，但杰斯却截然不同。

傲慢，无礼，目中无人。

就像妇人说的那样，这家伙需要知道知道什么是谦逊，也需要知道不是因为他很聪明就什么都是对的。

苏木重新回过头去，冷着脸看向因为气恼和羞怒而脸色胀红的杰斯，左手压下刀鞘，然后走到那把战锤的炮口对面，在妇人的惊呼声中摆正了炮口，正对自己的眉心。

就像杰斯一样的目中无人以牙还牙。

周围人的喝骂声顿时停了下来，而那些站在苏木后面的家伙们则是逃命似得全部跑开，以免被杰斯的海克斯科技炮误伤到自己那会要命的！

但他们却并没有远离，而是躲到另一个方向屏气凝神地看着两人，甚至有些不嫌事儿大的家伙还在大肆起哄，让杰斯赶紧开炮，把苏木这个从诺克萨斯来的混蛋轰成碎片就像站在苏木对面的不是杰斯而是他们一样，这些年轻人各个面红耳赤，兴奋激动，恨不得代替杰斯按下他手里那把海克斯科技炮的按钮一样。

杰斯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你以为我不敢开炮？！”

“你可以试试。”

苏木翘起嘴角，眼神轻蔑地看着已经羞怒冲冠的杰斯。

周围人安静下来，瞪大了眼睛，屏息等待。

妇人想要上前，却被她旁边的人拦了下来。

杰斯还在犹豫。

但一阵破空声却忽然打破了他的沉默，战锤猛然横扫，却并没有击中从一侧袭来的物件。当然，那东西也并不是用来暗算杰斯的，而是直接插在了两人中间的地面上，深入地面一尺有余。

一根生锈的旧水管。

苏木转头看去。

贾克斯正盘腿坐在街道一侧的围墙上，怀里抱着灯柱，也不知道他已经回来多久了，到现在才出现，而且还特意给苏木找了武器。

“用这个。只出两分力。”

“好。”

苏木挑了下眉头，当即应了下来。

哗啦一声，水管落在手里，上面的铁锈立刻沾满了苏木的手掌。

“这东西，抽人应该挺疼的。”

苏木把水管在手里掂量几下，斜着眼睛看向杰斯。

“回去之后记得好好学习一下应该怎么待人说话，更重要的是管好自己的嘴。病从口入，祸从口出，三根肋骨的教训应该足够让你记住这个道理了。”

话音落地，苏木眼神猛然一凛，脚下立刻欺进一步，抬起手肘便直接撞进杰斯怀里，手肘旋击小腹。后者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猛地五脏六腑一阵乱颤巨疼，整个人都被仰面撞了出去，而苏木却脚下只一顿一送，便如跗骨之蛆般紧追不放，抬手就是一水管直接砸在杰斯腰肋处出力只出两分，这是贾克斯的要求，可即便如此，杰斯身上并无护具，这两分力也足够把他的肋骨直接敲断。315315z

周围人只听到咔嚓一声脆响，紧跟着就是一阵惨嚎声，而杰斯身形落地又发出砰的一声重响，之后就倒在地上哀嚎不止，再难起身。

这一连三声，周围人的心脏也跟着紧了三下，再瞧见杰斯现在的模样，着实有些吓人。

“三根？”

苏木身形落地，双膝一曲就卸掉了所有的力道，然后细细地回想了片刻才看向贾克斯，有些不敢确定。

贾克斯只轻轻点头。

“三根。”

“那就走吧。”

苏木闻言，随手丢掉手里的生锈水管，落地发出当啷啷一阵脆响，而后便转身走到那妇人的面前，微笑着道谢接过了茶汤和甜糕，又额外多要了一分打包之后，这才转身离开。

人群自觉让路，谁都不敢阻拦。

却在苏木走后，人群又是一阵混乱，而没过多久，负责这条街道的警署分部就已经有人赶来，负责带队的正是凯特琳。

“所以，你就把杰斯那个混蛋揍了一顿？”

蔚把苏木带回来的甜糕直接整个塞进嘴里，然后含糊不清地开口道：

“还用一根生锈的水管砸断了那家伙的三根肋骨？”

“是。”

苏木乖乖点头。

贾克斯正盘腿坐在一旁，同样吃着甜糕喝着茶汤。

闻言之后，蔚把甜糕全部吞下去，顺便喝了一大口的茶汤，之后又盯着苏木看了片刻，这才忽然咧嘴大笑。

“棒极了！说真的，我早就想这么干了，但凯特琳不让，而且还用处分来威胁我。要不是为了我那点儿可怜的薪水，两年前的时候他就得躺在病床上思考人生！”

“但事情闹得有点儿太大了。”

贾克斯喝完了茶汤，把面具重新戴好。

他没有明说，只是转头看向苏木，却并不怎么担心。

“祸从口出，他骂了凯特琳和蔚，就该付出代价。这是他自找的。”

苏木别过头去，有点儿赌气的意思。

见状，贾克斯摇头轻叹一声，反倒是蔚忽然沉默下来，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苏木，看了许久，之后才勾起唇角，把双手抱在脑袋后面，然后咧开嘴巴，露齿大笑。

“放心好了，把炸弹运出城的事儿我帮你摆平！”

“她知道了？”

贾克斯有些意外，他先前还在刻意隐瞒。

苏木只点了点头。

“但之后的一段时间，一直到你离开皮城之前可能会很麻烦。”

蔚挑起剑眉，仰头倒在床上，懒得跟贾克斯多作解释。

“原初水晶碎片，在你身上吧。”

“是。”

“有多少？”

“加起来差不多两根手指的大小。”

“那已经很多了。”

蔚重新坐起身子，把双手环在高耸的胸前，面露沉思。

“这事儿可能瞒不住了，杰斯找你的本意应该只是打听维克托的去向，我和凯特琳都已经跟你说过了，那家伙肯定会来找你的，但你不该跟我隐瞒原初水晶的事儿。杰斯的海克斯变形锤里也有原初水晶的碎片，而且还是跟你得到的那些碎片出自同一块水晶，能量之间的互相吸引会让他发现这事儿并不值得意外。但原初水晶的贵重程度你也知道，他肯定不会放任那些碎片在你手里。而且这事儿暴露之后，我跟凯特琳也得承受警署上层的压力这倒还好，怕就怕菲罗斯家族的那些混蛋。他们一直把原初水晶看得很重，而且当初杰斯的那块原初水晶暴露之后，虽然那时候水晶已经碎了，但菲罗斯家族的斯蒂万还是亲自去找了杰斯讨要他手里剩下的碎片，甚至想把杰斯从米达尔达家挖走。”

“斯蒂万在进化日那天晚上就已经死了。”

苏木皱眉。

“菲罗斯家族不是对外宣称斯蒂万是病故吗？”

“病故？谁知道他究竟是不是病故呢。”

蔚的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却很快又变得严肃起来。

“话说回来，菲罗斯家族只是其中之一，很多人都想要原初水晶，哪怕只是碎片，而这也是杰斯非得要把那些遗落在外的碎片全部找回来的理由。这东西里面蕴藏的能量太庞大了，一旦有人图谋不愧，哪怕只是很小的一块碎片，里面蕴藏的能量都足够毁掉很大一部分区域，如果有拳头大小的话，甚至可以直接毁掉半个皮城。当然，前提是把它用在大炮上，而且还得把水晶的能量全部释放。”

蔚把双腿盘了起来，双手拉着脚腕，仰头思考。

“当然，这些只是理论上的可能，目前还没有谁找到能把原初水晶里蕴藏的能量全部释放的方法，但这并不排除以后会不会有人可以做到你要这些水晶碎片做什么？”

闻言，苏木一愣，倒是还没想过应该怎么解释这个问题。

“我，养了一只黑暗生物。”

信口胡诌之后，苏木甚至恨不得直接给自己两巴掌。

可蔚却出于意料的了然点头。

“对了，菲奥娜在给凯特琳的信里说过，你身边有个名叫伊芙琳的黑暗生物，从德玛西亚的地牢监狱里带出来的。这东西对黑暗生物很有用？它现在在哪儿？我还没见过真正的黑暗生物呢。”

“她，被我留在诺克萨斯了。”

苏木只得点头，顺着蔚的话茬一直接下去。

大概是菲奥娜考虑到苏木可能会带着伊芙琳一起来皮城，所以才会提前在信里把一切都解释清楚。可话说回来，苏木至今也没见过菲奥娜寄给凯特琳的那封信，更不知道信里究竟是怎么解释的。为今之计，苏木就只得少说为妙，万一什么地方说错了，只怕会有不少麻烦。

“可惜。”

蔚咂了下舌头，倒是没有追究这些。

紧跟着，房门就被砰的一声推开了。

凯特琳一脸无奈地站在门前看向屋里的三人苏木只得干笑两声，面带尴尬贾克斯只瞥她一眼，之后就回过头去，不再理会。反倒是蔚眨了下眼睛，之后就冲着凯特琳竖起拇指，咧嘴大笑。

“是不是很爽？小家伙干得漂亮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