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的这个时间来找我，到时候该怎么做我不想多说，你自己应该清楚。”

苏木坐在草草切割的石床边沿上，一只手撑着侧脸，另一只手拄着黑刀，斜着眼睛看向满脸涕泪横流的尼哥底母，眼神里的寒意凝如实光，迫得尼哥底母战战兢兢缩成一团，连连点头。

“滚吧。”

苏木已经懒得再跟这家伙继续多说。

闻言之后，尼哥底母如蒙大赦，忙不迭地就爬了起来，带着他手下一群来自祖安的警员头也不回地离开。

牢房里重新安静下来。

贾克斯大呼的声音适时一顿，苏木还在考虑对策，那家伙已经在对面牢房的石床上伸了个懒腰，一翻身就坐了起来。

苏木看他一眼。

“杜克卡奥失踪了。”

到周围再没其他人的时候，贾克斯才终于说起了他这么些天都没能回来的原因。

“我在那边帮你调查了一段时间，很可惜，一无所获。但怀疑的对象还是有的，一个是已经死了的，杜克卡奥的妻子，索莱安娜。还有一个是那家伙的女儿，已经变成一只怪物的卡西奥佩娅。”

“怪物？”

“对，怪物。但更准确地说，是变成了一头人身蛇尾的怪物。”

贾克斯轻轻点头，而后稍稍一顿，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这才开始具体的解释。

“索莱安娜在知道杜克卡奥已经答应联合斯维因推翻达克威尔的事后，就立刻把卡西奥佩娅派了出去，目的是为了寻找古恕瑞玛遗留的力量。这个东西你应该听说过，就是飞升者的力量，当然，最根本的应该是古恕瑞玛的太阳圆盘。可惜她们并不了解这些古老的历史，所以探寻的方向出现了错误卡西奥佩娅挖掘了一位古老飞升者的失落古墓，被已经遭受了污染的飞升者神力用剧毒改变了她的身体。我没接触过那种剧毒，只是从那个探险队的其他人嘴里得到了这些，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东西应该是依靠飞升者神力制造出来的，单纯地用作守墓机关的东西，带有一定的飞升者神力，但数量却少到可以忽略不计。而且我已经见过现在的卡西奥佩娅了，人身蛇尾，性情大变，我听说以前的她是个有名的交际花，但现在不是了。狡猾，恶毒，嘴里还会喷出剧毒的液体。可即便她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也依然在为了黑色玫瑰而办事。”

“你只怀疑她们两个？”

苏木挑起眉头，有些狐疑。

“她们可是杜克卡奥的妻女。”

“那又怎样。”

贾克斯把腿盘了起来，怀里抱着那根灯柱，语气平静。

“我已经活了几百年了，见过很多难以理解的东西，也见过很多难以理解的存在。但无论如何，我都可以慢慢地尝试接受并理解它们。可唯独人心，浅则一眼即可望穿，深则堪比不测之渊。”

闻言之后，苏木动了动嘴角，却没能再说出什么。

这些道理，贾克斯比他更明白。

“这些事儿，不是我该头疼的。”

苏木用力张了下眼睛，把杜克卡奥的事儿暂且抛之脑后，而现在需要面对的，应该是老贾古的问题如着尼哥底母所说，那位米达尔达家族的现任族长大人是有意帮着杰斯取回苏木身上的四枚原初水晶碎片，而具体的目的是什么，却未必就如尼哥底母所说，只是单纯地为了讨好杰斯。原初水晶珍稀贵重，便是最初发现原初水晶存在的菲罗斯家族也就有且只有一块而已，老贾古之所以如此大费周章，很难排除他还有着别样的私心。

倘若尼哥底母没能得到原初水晶碎片，那就明天夜里的时候再暗中把苏木带出去，由老贾古另外派人从苏木手里取走那些水晶碎片。

尼哥底母是这么说的。

至于老贾古为什么会有底气，言说另外派人从苏木手里取走那些水晶碎片，而不再另外多说其他或许诚如蔚所说的，带血的馒头，这些鼎盛的大家族里又有那家没吃过？

苏木重新躺在草草切割而成的石床上，瞧着牢房屋顶渐渐出神老贾古派来的人会用怎样的手段苏木并不担心，可相较这些，最大的麻烦还是现在已经被盯上了，而再有半月，吉格斯的炸弹也该全部完成，一旦到时候还是没能摆脱这些琐事，炸弹的运输就很可能会出现问题。

哪怕有蔚的帮助也不行，风险太大，苏木自己可以一走了之，但蔚却不行。

“总不能把人全都杀干净吧”

苏木有些头疼地叹了口气，暗自嘀咕一声，却很快就放弃了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倘若真要那么做了，且不说会不会有什么危险，便只是自己心里的那关就怎么都过不去。再之后，只怕心魔作祟，难以驱除，性命危矣。

却真要说起来，这一切还是因那些原初水晶碎片而起，不能全都怪在杰斯的身上。

可那家伙终究也是个狂妄自大的混蛋

一日匆匆，预想中的审问并没有出现，只有蔚违反纪律来看过苏木一次，却也只停留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很快就离开了牢房。

到日落之后，日之门关闭，钟声刚过第四响的时候。

尼哥底母臃肿肥胖的猪脸小心翼翼地出现在牢房门外，隔着精钢打造的栏杆看向正躺在石床上的苏木。在他头顶的位置，昨天夜里被苏木用黑刀砍出来的痕迹并不明显，以至于蔚之前来的时候也没有发现。可尼哥底母却看得非常清楚，平整的痕迹只有浅浅的一道缝隙，尽管看起来不像是被砍断过，但尼哥底母却没有丝毫怀疑。

“先生？”

尼哥底母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

“苏木先生？”

“嗯。”

苏木这才睁眼，然后伸了个懒腰，坐起身来。

见状，尼哥底母脸上顿时挤出一个谄媚恶心的笑容，轻手轻脚地打开插闩，以免弄得动静太大惹了苏木不开心。

“苏木先生，到时间了，老贾古让我带你过去。”

“去那儿？”

“边境集市附近一座废弃的老厂房。”

尼哥底母连连躬首，知无不言，臃肿肥胖又满是青淤的脸上始终挂着浓浓的笑意，两只眼睛都被肥肉挤成了一条缝隙。做狗有一套。

苏木只轻轻点头就直接起身道了声“带路”，懒得再跟他继续多说。

“要我帮忙吗？”

贾克斯在对面牢房的石床上抬起头来，两条腿搭在一起，悠哉悠哉，俨然是没什么正在坐牢的觉悟。

“我随时可以出去。”

闻言，尼哥底母脸上的肥肉顿时抖了一抖。

可苏木却摇了摇头。

“没必要，现在主要是为了尽快解决麻烦，而不是把麻烦闹大。更何况我对那个米达尔达家族也没什么了解，先去瞧瞧他们有什么手段再说吧。真要打不过的话，逃也逃得掉，大不了就是破门而入，破墙而出。”

“是这个道理。”

贾克斯肯定了苏木的想法，之后就重新躺下，翻了个身子继续睡觉。

苏木提了提刀，瞧一眼尼哥底母，后者会意，点头哈腰谄媚献笑，让开半个身位的距离，在旁指路。走到前面遇见牢房大门，尼哥底母又快跑两步，上前主动开门，之后便如门童一般站在那里，等着苏木出门。

这般趋炎附势的模样，已然丑态百出。

可苏木却瞥他一眼，略微皱眉，之后又忽的冷笑一声，把尼哥底母吓得满身冷汗。却苏木也就只冷笑一声，什么都没做过，兀自走出门去。

在尼哥底母的引路下，苏木通过警署后门离开，又辗转过许多街道，一路到了边境市场附近才终于停下。

眼前便是已经废弃的老厂房，里面有灯火微光摇曳，人影映在窗户上，来回走动，数量着实不少，而且人声嘈杂，反倒像是祖安地下帮派的老巢一般。

苏木瞥了尼哥底母一眼，略微皱眉。

“老贾古先生和杰斯先生也在里面。”

尼哥底母点头哈腰了一路，脸色微白，额头见汗，却仍是满脸谄媚。

这可不是苏木想要的答案。

却苏木也懒得跟他计较，只抬头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另一座厂房楼顶浓郁的元炁气息正悄然震动着，微光如鬼火一般若隐若现，藏在一根梁柱后面，寻常人怕是都要忽略掉。便是苏木，若非察觉到元炁气息，也难发现。

而相较于卡密尔，维克托派来的那些家伙就有些明显了。

一群全身上下到处都是炼金增幅的信徒正躲在不远的地方，痕迹明显，跟了一路，也就尼哥底母是个白痴，到现在都没发现。

“都来了。”

苏木暗自嘀咕一声，却想来也是跟那些原初水晶碎片有关。小小的几枚碎片，便是合起来也不过两根手指的大小长短，却偏偏引来了这么些人皮城的两大顶尖家族，菲罗斯和米达尔达，还有维克托和杰斯，就连那个青发小疯子都在。

苏木抬头看向厂房顶楼，金克丝正靠在一根管道上冲着苏木挑着眉头，又吹了下垂在眼前的一缕青发，得意洋洋。

也不知道他们都是从哪儿弄来的消息。

皮尔特沃夫和祖安的水到底有多深，苏木算是已经大概了解了。

“走吧。”

提了提腰上的黑刀，苏木当先就抬腿走进厂房，却不等尼哥底母上前开门，苏木就直接抬腿一脚踹在门栓插紧的铁门上，发出轰隆一声。紧跟着，那巨大的铁门就猛地凹陷下去一大块，两扇开的铁门中间露出一个巨大的缝隙，让苏木得以看清里面密密麻麻数量上百的人群。

以及在人群中间坐在一把特意搬来的椅子上的老贾古个子不高身形瘦弱，面容清癯满头白发，夸张的大红色衣袍在昏暗摇晃的烛光下显得格外扎眼，手里还拄着一根金顶拐杖。

身材高大的杰斯也在一旁，腰肋上缠着厚实的绷带，正脸色阴沉地坐在一个铁桶上。

苏木瞥了他们一眼，而后便冲着表情严肃的老贾古咧嘴一笑，再一脚踹下去，又是轰隆一声，整个两扇开的铁门就直接被苏木踹飞出去。巨大的门扇轰然落地，掀起大片的尘土在已经把所有废弃机械都清理到角落的厂房里肆意蔓延。

人群一阵混乱，就连老贾古也满脸惊异。

可这并不影响老贾古已经准备好的计划。

在苏木踏进厂房的一瞬间，一阵电流声就忽然从头顶的方向传来。不等苏木抬头看去，一张电击网就直接从天而降，向着苏木压了下来，刺眼的电弧在网格细密的钢丝网上肆意跳动，即便灰尘漫天，也依然清晰可见。

却紧跟着，乌光一闪，呲啦一声，电击网就直接从中间被一刀劈成两半。

黑刀出鞘又入鞘，短短片刻。

苏木走出灰尘弥漫，站在人群跟前看向老贾古。

“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这不是我的待客之道。但我也没有低估你。”

老贾古嘴角的胡子轻轻一抖，忽然笑了起来。

“所以我请来了足够多的帮手。”

老贾古话音落地，周围那已然过百的家伙们便全都起身靠近过来，各个凶神恶煞，面带狰狞，有人把手指捏着咔咔作响，有人把脖颈扭得噼里啪啦，各种海克斯产品也都出现在它们不该出现的地方海克斯科技强弓，阿特拉斯增幅拳套，甚至是海克斯乙烯步枪的数量也相当不少。

苏木瞥了一眼这些地沟混蛋们从各个地方掏出来的东西，然后挑了挑眉头，冲着老贾古咧嘴一笑。

“你觉得这些东西就够了？”

“老贾古，你答应过我不杀人的。”

杰斯也同时开口。他没去理会苏木，只是眼神阴郁地盯着老贾古。

“虽然我不喜欢这小子，但咱们不该随便杀人。这些东西已经足够要了他的命了。”

“如果他肯乖乖把碎片全部交出来的话，我当然不会杀他。”

老贾古淡然一笑。

“但咱们需要拥有足够的威慑力，否则他是不肯乖乖听话的。瞧瞧尼哥底母那头蠢猪现在的模样，他到现在还躲在外面没敢进来，已经被吓破胆了。”

说着，他略微抬起下巴，看向苏木，嘴角带着微笑。

“对付什么样的人，就需要什么样的方式。”

“可”

“行了，杰斯先生，你就只需要在旁边看着就好了，然后好好考虑一下那些原初水晶碎片应该怎么使用。这些可都是我花费大价钱请来的地沟打手，他们很明白我给他们的这些东西应该怎么用。”

老贾古抬了下手掌，制止了杰斯没说完的话。

他拄着拐杖起身，鼻腔里发出长长的呼气声，并不高大的身材让他需要略微抬头才能直视苏木，但他的眼神和表情却始终都是高高在上。

“小伙子，我可以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

老贾古面带微笑，却并不怎么亲善。

“你是想要那些水晶碎片，还是想要自己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