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之门关闭后,第八声钟响。
冬末春初之时,即使已经到了这个时间,色也仍是未亮,但过于忙碌的皮尔特沃夫已经渐渐苏醒过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为了生活而奔波,枯燥乏味地重复着每都很固定的生活。早点摊贩们的吆喝声混杂起来,从楼下街道传来,推着烤炉的妇饶声音格外清晰,茶汤和甜糕的香味飘了上来,吸引了苏木的注意力。
算算时间,也该下楼去买早餐了。
但今得多买点儿才校
凯特琳,蔚,贾克斯,卡特琳娜,再算上自己,得买五份才校
早在之前的时候,卡特琳娜就已经离开了台。如着苏木所,她要去一趟乌泽里斯,调查杜克卡奥将军失踪的隐秘,而那段时间恰好就在乌泽里斯的贾克斯显然可能知道的更多一些,卡特琳娜并不介意自己去跟那个总是喜欢神神秘秘的家伙会话,从中了解详情,以便她之后的调查能够有方向可寻,更轻松一些。
重新凝神之后,苏木依旧保持着每在固定的时间呼吸吐纳修炼元炁,口鼻之间白龙之象吞吐不定,便体内的血气滚动也轰鸣如江河奔腾跳山涧。短短一个刻钟之后,色微亮,苏木最后一次一吐六纳,白龙之象尽数吸入鼻中,再抬头的时候,却发现贾克斯正靠着栏杆坐在对面。
“看你正在修炼,就没打扰你。”
贾克斯从怀里取了一枚煮鸡蛋出来,在地上磕了两下,剥掉蛋皮。
“以后再做这事儿的时候最好心点儿,你的心思全都放在修炼上,旁边来人了也不知道。这次是我,下次可就不一定了。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我从不去精神领域修炼。”
苏木勉强笑了一下,有些郁郁寡欢。
从昨晚回来的时候开始就已经这样了。
贾克斯略微抬头,隔着面具看了苏木一眼,然后伸手抬起面具一角,把鸡蛋放进嘴里咬了一口。
“被打击到了?”
他一边吃着,一边含糊不清地开口。
“那位诺克萨斯的刺客姐已经全都跟我了,斯维因,还有黑色玫瑰的苍白女士,他们一个想从你这里得到一份人情,然后让你在最后事成的时候主动让利。但另一个却想让你寸步不让。”
“他们,只把我当成一枚棋子。”
苏木沉默了半晌,才终于苦笑一声。
却笑过之后,他脸上的表情就又重新平静下来。面无表情,也或许是不知道应该做出怎样的表情。
“你太自傲了。”
贾克斯把剩下的鸡蛋全部丢进嘴里,重新摆正面具。
“尽管你嘴上一直在,你从不觉得自己非常聪明,但那也就只是在嘴上随便罢了,真正的你,其实在这方面很有自信,而且过于骄傲。从你开始制定针对诺克萨斯的这个计划的时候就能看的出来。你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一旦确定下来就立刻开始执行,而不需要再跟斯维因商量一下,这是你对于自己所制定计划的自信,也是你的骄傲。来到皮尔特沃夫以后,似乎所有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之中,你也可以随时根据情况的转变更改自己的计划,游刃有余,但昨夜里的绑架却让你出奇的恼火。别否认,我看得出来你确实很恼火,因为你觉得束手无策了,只能使用暴力了,这让你很不快。而再之后发生的那些,就全都脱离了你所能够预料到的范畴,甚至你从没想过事情会变成那副模样。”
他顿了一下,透过面具看向沉默不言的苏木,之后才继续开口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你第一次感到自己的智谋和猜测毫无用武之地,甚至是被人牵着鼻子走。这种感觉怎么样?”
闻言,苏木嘴角抖了一下,猛地抬头,想要否认,可终究还是重新垂下脑袋,死死地咬住唇角,没去回答。
贾克斯把怀里的灯柱斜到另一边。
“言语会欺骗别人,也会欺骗自己。言语的力量是很强的。就像,一个人谎是谎,十个人谎也是谎,一百个人,一千个人谎,那还是谎。但如果有一万个人,十万个人谎,那就不是谎了,而是真理。那些人,那些言语,不是在颠倒黑白,混淆是非,而是在建立黑白,创造是非。”
他抬头看向苏木,在面具背后叹了口气。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你需要时刻认清自己,否则就会深陷那些是非黑白当中不能自拔,乃至于把假的当成真的,真的当成假的,成为那些建立黑白创造是非的其中一人。”
贾克斯一直看着苏木,而苏木则一直低头。
许久之后,贾克斯才转头看向远处色渐亮,微光闪烁的尖塔矗立在皮尔特沃夫这座城市当中,街道上人来人往,形形色色,蝇营狗苟。
“我走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真正的傻子很少,多数人都是聪明的。他们有各自擅长的方向,只是考虑的东西和思考的习惯不同罢了。你也是其中之一。那位诺克萨斯的刺客姐告诉我,斯维因对你的评价很高,他认同你是最擅长随机应变的聪明人,我觉得这很中肯。但也正是因为他的捧杀,让你已经渐渐看不清真正的自我了,哪怕嘴上不肯承认,仍旧谦虚谨慎,可真正的你,却已经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就变成了一个过分自傲的人。”
他回头看向苏木,语气感慨。
“最擅长,只是你自己最擅长,但如果放在整个世界上,你的最擅长,可未必就能站在顶峰。每个饶生命都总是意外不断,而想要解决这些意外,就需要各种不同的方式。随机应变也好,谋定而动也罢,或者使用暴力,各种不同的方式解决各种不同的意外,一次的失败算不了什么,重要的是,你是不是可以在跌倒的地方重新爬起来,然后从中学会些什么。”
贾克斯站起身来,拍拍屁股,打掉斗篷上沾染的灰尘。
“最后告诉你一点,这一局,斯维因才是掌握一切的人,你和那位苍白女士都是失败者。而他之所以会这么做,其实不无提醒你的意思。那位苍白女士,也只是你口中所谓的棋子罢了。”
完,贾克斯就再不停留,独自离开。
许久之后,苏木胸膛微微起伏,一口浊气,缓慢而又沉重地吐了出来。
色大亮。
十万里晴空无云。
一念转瞬之间,重云压城,下大暗,如入地底牢笼。滚滚雷霆像是横空巨蟒,出没游走在黑云之间,偶然炸起,白光刺眼,有雷鸣声轰然而动,千军万马,犹若虎浪跳涧。大风起兮,狂沙漫,摇曳在这一城中的许多旌旗猎猎作响,不过须臾,便尽数撕裂。
日月照之何不及此?惟有北风号怒上来。
海上千尺浪,巨人擎空风怒欲拔木,冬黄凄凄。
大雨恨云稠,点点滴滴,点点滴滴随风扶摇上。怒雷欲摧山,浩浩荡荡,浩浩荡荡震撼蟒狂。
一朝得势,地动山摇,十万里碧落将穷陷,万万里方仪欲崩摧。
海洋开始咆哮,掀起的浪头比斜坡顶端矗立的尖塔还高,从远方而来,蓄势待发。皮尔特沃夫的人们发出尖叫,慌乱奔跑,企图在灾难来临之前找到一个安全的避难所。祖安的人们瑟瑟发抖,聚在一起,正发出共同的呼唤,一如许多年前的进化日那。但大浪滔,真真切切,像是一堵从而降的墙壁,足够淹没一牵
皮尔特沃夫人也终有一日体会到了祖安人所经历过的深切绝望。
大风,大浪,雷霆震怒。
细雨如丝。
苏木在台上站起身来,望向远处的大浪滔,又一口浊气,缓缓吐出。
巨蟒横空而过时,有雷动滚滚,炸响轰鸣。
“大圣。”
苏木抬头看向那厚重乌云里的万丈雷霆,开口叫了一声。
旁边跟着就传来咔嗤一声脆响。
那猴子把嘴里的果核吐掉,正吃得满脸水光,闻声现身,含糊不清开口道:
“在的,在的!”
“帮个忙?”
苏木转头看向猴子,面带浅笑。
“我没想过会这样。”
“嘿,俺老孙还能不知道这些?”
那猴子抹了把溅在脸上的汁水,斜着眼睛看向远处正滚滚而来的滔巨浪,继而咧嘴一笑,作势就要腾空而起,却脚下离地三寸就重新落了回来,转过头去瞧着那大浪横空的方向眨了几下眼睛,跟着便重新咧嘴笑了起来。
“有鸟儿愿意代劳,俺老孙也乐得清闲!”
闻言,苏木一愣,转头看向那大浪滚滚。
一只蓝色的青鸟正迎着烈风而去,一声清亮的哨音传遍了整个城邦。几乎所有人都能见到,那滔巨滥下面,一只蓝色的青鸟环绕着劲风,变成了一个白色长发的女人,白缕着身,尖耳朵,然后举起手里的长杖,青光莹莹而动。一阵突如其来的烈风刮过这座城邦,夹杂在狂风当中,与之对抗。祖安的深处腾起一片雾霾凝聚而成的漩涡,冲而起,直入乌云深处,搅动出崩地裂一般的轰然之声。
乌云倒灌,大雨倾盆。
苏木跟着抬头瞧去,但见穹分裂,明光一线,将整个空分成两半。明光深处,犹如大渊,雷霆于左右为伴,可见其中浩然宇内,日月星辰。
苏木已经惊得不出话来。
“鸟儿是这方地的原始神。”
那猴子腾云驾雾,浮在半空,把两手枕在脑后,悠哉悠哉地瞧着上。
“本事还校”
也就还校
到了这猴子嘴里,最好不过还校
苏木正要开口,头顶两肩忽然一沉,跟着就整个人都扛不住弓腰矮身,得鼓足了血气滚滚如同上雷鸣,一身的筋肉强绷,血管暴起,浑身上下血红潮涌如一血人,热浪腾腾似一火炉。是拼尽了性命才能勉强抵抗。却依然禁不住屈膝向下,两腿颤抖,近乎跪倒在地。
猴子瞥他一眼,口中惊咦一声,面有困惑。
再抬头看向上,那雷霆滚荡如巨蟒横空,却迟迟不肯落下,其中缘由如何,便猴子也一时难知。而另一边,那青鸟所化女子手中长杖扬起神光,清亮如秋水,却席卷出狂风怒号,以水汽蒸腾而肉眼可见,势如排山倒海,与那遮大浪轰然碰撞,发出惊一响,是整个巨浪立时炸开,直冲压城重云。
大雨滂沱,更盛几分。
大浪息偃,灾难消弭。
青鸟所化女子悬立半空,似是松了口气,便周身环绕的烈风也变得轻柔下来。高高扬起的白色长发略微飘落,那女子回头看了一眼,不见怎么动作,就悄然消散于无形之间,似是随风而过,到一缕清风悄然而至,那女子就已经悬空三寸立在台之上。
她瞧了眼面红耳赤,面容狰狞的苏木,又看向正腾云驾雾,仰躺半空的猴子,青色的眸子里并无拘谨之意,而是格外的平和。
“大圣。”
迦娜略微低头,姿态始终优雅。
闻言,那猴子挑了下眉头,翻过身来趴在半空。
“你认得我?”
“千珏与我闲聊时,羊灵跟我过。”
迦娜浅笑依旧,重新看向已经满身暴汗,睚眦欲裂的苏木,那副痛苦的模样让迦娜面露不忍,便抬起手里的长杖,其上青光朦胧,随后便席卷出阵阵微风。
猴子眨眨眼睛,并没有理会迦娜多此一举。
那一阵阵微风悄然而去,只在靠近的时候就消湮在无声无息之间。
猴子立刻咧嘴笑了起来。
“道施压,你一个的原始神再有不忍,也无法违逆它的大道规则。那是你的母亲,也是这方地的母亲,你若再敢出手,可就是大不孝,当心遭了打雷劈!”
“雷劈之劫,不加我身。”
迦娜轻轻摇头,转而看向猴子,笑意柔和。
“我之与地同在,母亲不降责罚。可倘若大圣定要降雷劫责罚于我,迦恩自当受着,不敢有丝毫忤逆。”
“嗯?”
闻言之后,猴子一呆,旋即扯了下嘴角,嘴里“嘁”的一声,直翻白眼。
“鸟儿聪明得紧,便看着咦?”
话没完,猴子忽然惊咦一声,抬头再看上。
先前这雷劫可是声势浩大,惊得十万里摇地动,却不知怎么回事,此刻却忽然乌云退走,雷霆平息,便这地之间席卷的阵阵狂风也悄然消散。而一旁的苏木则是忽然遍体崩血,脚下踉跄两步就爬倒在地,倒在血泊里眼睛一翻便彻底昏死过去。
有元炁如潮,风涌而动。
有瑞气蒸腾,降福祉。
猴子连眨眼睛,一跃跳下云雾,来到苏木一旁蹲下身来查看,便迦娜也面有困惑,抬头望,不明何意。
那猴子围着苏木走了两圈,手指捏着下巴,嘴里嘀嘀咕咕了许久,才终于恍然拍手,又连连摇头,一副惋惜之色,似是没能见到苏木挨了打雷劈,着实可惜。
“大圣?”
迦娜没能从母亲那里得到答案,便转而看向猴子,眼神里透出询问之色。
那猴子眼睛一斜,嘴巴一瞥,旋即重重一叹,满脸不甘。
“嗨,这子非是寻常生灵,不入五行之中,可受三灾之利,却不受三灾之害。可俺老孙却不巧给忘了。啧,可惜,可惜呀!倘若俺老孙早点儿想起这回事儿来,便使个偷换日的法子就能让这雷劫降下来。可惜,可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