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能逃出这片沙暴吗?”
塔莉娅大声地喊着,把身上的斗篷掀起来,盖住了希维尔的脸。剧烈的狂风席卷的黄沙肆意蔓延,举目所见全是黄蒙蒙的一片,塔莉娅必须要大声说话才有可能让前面的人听见。
但伊泽瑞尔却毫无反应,只是举起斗篷遮在前面,偶尔停下脚步,从斗篷后面露出一只眼睛看看是不是已经偏离了原本的方向。
他似乎是没听到。
卡特琳娜在另一边扶住希维尔,保护着她们不会因为一些始料不及的意外出现什么危险。卡迪曼和他的探险队员们正跟在后面排成一列,走在最前面的是个壮汉,顶着风沙前行,而卡迪曼则是走在中间,两手扶住前一个人的腰杆,以免走失。
“咱们得再快点儿!”
卡迪曼抬头看了一眼,眉关紧皱,声音被猛烈呼嚎的狂风吞没。
“这该死的沙暴根本没可能拦住泽拉斯!”
“你说得对,队长,咱们确实应该再快点儿,但那个负责领队的家伙却总是走走停停。说实话,我真想干掉那个混蛋,他太浪费时间了!”
前面的壮汉大声回应着。
闻言之后,卡迪曼脸色微沉,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重新把脑袋埋进斗篷里跟着队伍一起前行。
沙暴里的方向难以辨别,伊泽瑞尔自然听到了身后那些人的大声喊叫。但不满也好,埋怨也罢,伊泽瑞尔必须得把方向认清之后才能继续带路。而放在往常的时候,一旦遇到这种情况,伊泽瑞尔通常都会选择就地趴下,哪怕被沙粒尘土掩埋也好过彻底迷失。可卡迪曼却说得很对,这该死的沙暴根本没可能拦住泽拉斯那个来自远古的巫灵半神,所以他们必须抓紧一切时间穿越这片沙暴,然后远离维考拉。
突如其来的沙暴,从何而来?
“迷失的沙漠之子啊,你可是给了我一个天大的难题!”
伊泽瑞尔苦笑一声,再次辨认了方向之后回身示意一下,领着塔莉娅、卡特琳娜和希维尔继续前行,又顺便瞥了一眼维考拉的方向刺眼的明光像是一轮太阳出现在远处已经被黄沙掩埋的城市,继而沙土震动,狂风凌乱,巨大的轰鸣声犹如惊天炸雷一般穿透了烈风的哭嚎,把所有人都吓得脸色一变。
塔莉娅脚下差点儿就没站稳摔在地上。
“织母在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小脸惨白地回头看去,只能瞧见一道明亮的光芒正在缓缓熄灭收敛。
可怖的魔法能量波动从远处传来,塔莉娅无法想像维考拉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敢想象。她回过头来,嘴角颤抖着,用手指在心口比划两下,然后双手合十,默默地祈祷。
卡特琳娜眯了下眼睛,又看向那群探险队员,尤其站在中间脸色格外精彩的卡迪曼。卡特琳娜咬了下牙根嘁的一声,伸手拉住塔莉娅的手腕,又一手扯住紧紧咬着唇瓣的希维尔,态度强硬地带着她们转身继续赶路。
“别看了,赶紧走。”
经过伊泽瑞尔身边的时候,卡特琳娜停了一下。
“最好是能把他们全部丢在这里。”
“他们?全部?”
伊泽瑞尔愣了一下,有些不可思议。
尽管苏木之前也曾说过类似的话,可真正的意思却终归有些不同。
“我没时间跟你解释这些,你就只需要知道带着他们会很不安全。别忘了临走前苏木跟你说的那些,还有你的承诺。无论如何,你都得保证她们两个活下去。”
卡特琳娜冷哼一声,任由狂风卷起长发肆意飘扬。
闻言之后,伊泽瑞尔抿了抿满是沙尘的嘴角,又看了那群还没回神的探险队员一眼,这才终于妥协点头,转身继续带路。
卡迪曼注意到了渐渐远离的几人,脸色当即一沉,扯了下还在看着远处的大汉示意一下。后者转而瞧见,表情立刻就变得冷冽了许多,又跟卡迪曼互相交换一个眼神,之后才呼喝一声,带着探险队的其他队员迅速跟上。
黑暗之后,有光。
那光明之后呢?
一抹如血般的残红。
苏木的意识渐渐恢复清明,起初,他不敢肯定这是真实还是自己的意识玩弄的把戏,好安抚即将步入死亡的躯体。所以,这就是半神死亡后所见到的景象吗?
苏木不知道,但当那一缕残红渐渐垂入地平线的时候,剧烈的疼痛忽然苏醒过来,伴随着意识的彻底回归,在转瞬间就蔓延到了全身各处,犹如万千针扎,万千蚁噬。剧烈的疼痛折磨着苏木身上的每一寸筋骨血肉,火辣辣的感觉更是无比清晰。苏木知道自己应该还没死,可剧烈的疼痛却让他变得冷汗淋漓,忍不住哀嚎出声。
“放心吧,死不了的。”
内瑟斯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带着格外剧烈粗重的喘气声。
他遍体鳞伤,丢了一条腿,还丢了一条手臂,整个人都像是被人千刀万剐之后又丢进了火炉烘烤一样,模样凄惨,很难想像这位古老的半神还能活着。他另一只手里擒着那把战斧,中间镶嵌的翡翠宝石已经四分五裂,拄在地上也只能勉强帮他站直身体,却已经没了一战之力。
“你这是在逼我,内瑟斯。”
泽拉斯从高空落了下来,离地三寸悬在半空,高高在上。
“你的生命应该由你的兄弟亲自终结,荒漠屠夫曾痛哭流涕地跪在我的面前发誓,他会用他的爪子把你身上的每一寸血肉全部活剥下来。我答应了他。而你,却险些让我食言。”
“食言?背叛者也会在意这个?”
内瑟斯挺直了脊背面向泽拉斯,喘气声格外粗重,像是有人在拉已经存放了十几年的破烂风箱一样。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正在缓慢地蠕动着,新生的肉芽很快就弥补了一些少量的血肉缺失,但那两条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的胳膊和小腿,还得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缓慢地恢复过来。
泽拉斯喷涌着能量光芒的双眼闪动了一下,指尖不断地滴落着液态的火焰。落地之后,嗤啦一声轻响,火焰陷入废墟,留下一个焦黑的坑洞。
“你堕落得太深了,内瑟斯。”
他的声音比起之前更为厚重。
“如果不是因为你曾对我做过的事,我会可怜你的。在你流浪自责的时光里,你的精神早已经开始崩坏了。”
“被人毁灭,也好过背信弃义。”
内瑟斯咧开嘴巴大笑起来。
“想杀他,你就得先杀了我,再一次背信弃义。但你应该不会介意这个,毕竟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你只是个奴隶,背叛者,这是无论时间的长河如何流逝,历史怎样的更迭,这都是永远不会改变的事实。你背叛了阿兹尔,也即将背叛我的兄弟。”
泽拉斯眼睛里的神光闪烁得更加剧烈了一些。
他在愤怒,这让内瑟斯无比快意。他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鹰王的后裔已经走到了沙暴的边缘,内瑟斯可以很清楚地察觉到他们正在逐渐远离这座已经被黄沙吞没的城市,正在逐渐远离眼前这个可怕的远古巫灵只要鹰王的后裔还在,只要古老的血脉还在,内瑟斯就什么都可以牺牲,哪怕为此搭上自己的性命。
古老的血脉已经开始复苏,末代皇帝也在逐步觉醒,只是他们都还需要更多的时间而已。
“我不是奴隶。阿兹尔最后的命令就是还我自由。”
泽拉斯飘近了一些,一双喷涌着能量光芒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满脸狂笑逐渐被惊愕所取代的内瑟斯,高高在上,没有任何悔过之心。
“但可惜的是,阿兹尔是个蠢货,他的恩典来得太迟了。所有一切都不可能再有任何改变,我也已经没有退路可走。我只能把他推下祭坛,除此之外,我别无选择。”
他伸出一只手朝向内瑟斯,掌心吞吐着磅礴澎湃的能量火焰,可怕的气息正在缓慢凝聚,压迫着身负重伤的内瑟斯想要强迫他跪倒在地。
一阵突如其来狂风轰然而至。
内瑟斯脸色急变,身体仰倒,代替了手杖的战斧撑住了地面,让他不会仰面瘫倒下去。可即便如此,内瑟斯的仰身也已经暴露了在他身后的苏木,他正拄着黑刀站在原地,死死地盯着泽拉斯,而迎面的狂风则是被内瑟斯完全挡住。下一刻,能量吞吐,一道极光闪电般的炽盛火焰便骤然袭来。
“这,就是真正的魔法!”
轰!
苏木的身形被可怕的能量爆炸吞没进去,灼烫炽热的火焰摧毁了整片大地。废墟消熔,内瑟斯脚下的岩石旋转起来,化成一股海啸般的流体直冲高空。烟尘伴随着狂风遮天蔽日,腾起一片浩荡的浪潮席卷出去。
内瑟斯又一次被黄沙淹没。
而等到一切尽消的时候,泽拉斯已经升上高空。
“如我所言,该埋葬的埋葬,该结束的结束。”
他的语气里似乎满含悲悯。
“年轻的新神。年轻”
泽拉斯轻轻摇头,转而看向西北方向。鹰王血脉带来的感觉已经消失了,是内瑟斯的手段,但这并不能影响什么。他知道鹰王的后裔去了哪里,也知道那个女人不会回去鹰王的怀抱。血脉终将断绝,恕瑞玛不会重生,而一个崭新的时代也即将降临。
远古巫灵笑了起来,他把一只手在面前捏紧拳头,炽盛的火焰喷涌而出。
“很好笑吗?”
烟尘里忽然传来一道沙哑阴厉的声音。
泽拉斯的笑声当即收敛。
如果他还有脸的话,大概脸色会是格外的阴沉难看。但如今的泽拉斯却已经抛却了肉身,只是一个来自古老时代的能量体。
他格外缓慢地转过身来,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抹浓郁的黑色悄然撕裂了浩荡席卷的烟尘,而另一种恐怖的威压也在同一时间降临这片土地泽拉斯忽然觉得自己身上像是多了两座大山出来,压迫在他的肩膀上,让他动弹不得。而这一切的缘由,都是因为那个沐浴在漆黑火焰里的年轻新神。
“你,”
泽拉斯的手脚都开始颤抖,说话的时候也出现了明显的颤音。
“你,不是他。”
“当然不是。”
苏木挥了挥手里燃烧着漆黑火焰的黑刀,喉咙里发出一阵沙哑阴厉的声音。他从激荡的烟尘里露出半个身子,一只手拎着黑刀,刀身上的火焰似乎可以湮灭一切,即便灰尘也是触之即散,凭空溶解。
他走了两步,登上一块倾斜陷落的围墙碎片,表面已经熔化,红光粼粼。可苏木却仿若不觉,另一只手里提着本该被黄沙淹没的内瑟斯,然后格外随意地丢到一旁,发出砰的一声闷响,烟尘四起。已经昏迷的内瑟斯当然不会知道这些,可即便他真的知道了,又能如何?
“真正的魔法?”
苏木的脸上带着跟往常截然不符的冷漠和高傲,漆黑如墨的瞳仁里映出泽拉斯颤抖的影子。
“这就是你所谓的,真正的魔法?”
“你,到底,是谁。”
泽拉斯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会出现颤抖。但他话音将落,一抹乌光就陡然而至,擦着他的脸边掠过,留下一抹漆黑的痕迹。能量体流动着肉眼可见的能量,却那一抹乌黑仿佛深渊一般,无论泽拉斯如何控制自己所拥有的能量进行填补,都不能将其恢复。
他颤抖着手指抚过伤痕,不敢置信。
“这事儿,你可以问她。”
苏木冲着另一边抬了抬下巴。
泽拉斯闻言一愣,旋即猛地转头看向另一边。
一个妖冶妩媚的女人正坐在不远处废墟里的一块倒塌的围墙上,她把两腿交叉在一起,一只手摆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撑着下巴,额头上一对弯曲的怪角让她看起来有些不同寻常。
“问我?”
她故作无辜地耸了下肩膀。
“我可不知道你的身份。”
说完,莱瑞拉忽然勾起唇角露出一抹笑意。。
“我只知道你是住在那把刀里的家伙。但我可以猜猜。你是暗裔?应该不是,否则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应该早就已经把你认出来了才对。那么”
她看着眼前这个浑身上下流淌着漆黑火焰的苏木,眸光微闪,嘴角在笑,却眼神深处分明带着格外的凝重和深深的忌惮。
“你是,巨神峰,星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