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克塞的暴怒震动着这片土地。
苏木可以很清楚地感觉到一股莫名的悸动这从这片土地的深处传来,而在更深的地方,则是一片虚无通过能量的连接,苏木似乎可以看到那里的情况像是一片充斥着混乱与黑暗的空间,暴戾和凶蛮就是唯一的主色调,而一成不变的则是兽性本能与膨胀的欲望,无比庞大。
他把左手搭在刀鞘上,抬头看向那个凶猛张开粗壮前肢的怪物,眉关紧缩,心跳也跟着加速,有些惴惴不安。
那可能就是虚空。
苏木从没见过真正的虚空,但如果雷克塞就是虚空野兽的话,那么它身上这股能量气息的根源,也便这片土地深处的深处,那地方很可能就是虚空的一扇大门。除了艾卡西亚之外的另一扇门。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只不过稍一触及那片遥远的深邃,苏木就能感到一阵冰冷的气息透过感觉降临在自己的身体上,让手脚也跟着变得僵硬无比,好像要把灵魂都彻底冻结。
还有庞大的欲望,并且在不断地膨胀。
人类的欲望在它面前就只是蝼蚁罢了。
它在贪婪什么
在渴求什么
在谋划什么
苏木对此一无所知。
一口白雾缓缓吐出,苏木的身体渐渐恢复知觉。尽管他对那个深层空间的接触就只有短短片刻,但那股寒意却实打实地透入了苏木的体内。这一口寒气吐出,苏木才觉得好了一些,然后活动一番手脚,再没任何心情跟雷克塞继续打下去。
他把黑刀翻转,刀尖点在地面上。
“或许我可以把你的尸体带回去。贾克斯会有兴趣的。”
苏木眯起眼睛,腰胯一沉,立刻就冲了上去。
雷克塞的耳朵还算好使,尽管那看起来像是两个刻在岩石上的圆坑,但在苏木冲出去的一瞬间,雷克塞就立刻做出了反应。它举起强壮的前肢,其中一只钳子上带毒的粘液四处乱洒,但苏木都在俯冲的时候一一躲了过去。随后,靠近,跃起,黑刀撩起一抹乌光,斩下了雷克塞那只受伤的前肢。
它狂躁的吼叫变得越发刺耳,听起来就像纽带在发动机上迅速转动一样,但要比那更尖锐,更响亮,甚至可以刺痛苏木的耳膜,让他的心跳也跟着停了一拍。
身形落地之后,苏木的脸色有些发白,脚步也有些踉跄,是被雷克塞刺耳的叫声震得有些眼前发黑。但雷克塞却根本没有理会自己断掉的前肢,而是立刻钻入地下,从岩石和沙尘中发起攻击。
下一秒,它在苏木的面前出现,高高跃起,小山一样的身躯遮挡了阳光,投下一片漆黑的阴影。直到那根要命的前肢靠近了,苏木才被危险的直觉唤醒。他瞳孔骤然收缩,连忙往旁边的方向扑出去,勉强躲过了雷克塞的钳子。而雷克塞在落到地面的同时,前肢立刻就撕裂了地面,随后消失在地下,然后露出背鳍,像是海里的鲨鱼一样随意游动,岩石和沙尘对它毫无阻碍。
“怪物”
苏木啐了一口带土的唾沫,擦了擦嘴角,然后动手撕下了斗篷的一角当作耳塞堵在耳朵里。尽管这样做并不能很有效地防止他再次被雷克塞的吼叫震晕,但终归是聊胜于无。
背鳍游动在地面上,带起阵阵沙尘飞扬,然后往侧面倾斜了一个角度,正对苏木。
或许这种时候不再发出任何声音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因为雷克塞远比苏木预料中的要更难处理这东西可以像是游泳一样地潜入地下,毫无阻碍,但苏木不能,一旦雷克塞发现情况不对,很可能就会藏到地下,不再露头。但这并不意味着雷克塞就会放弃,它可以一直跟在地下,然后随时准备出现给予苏木致命一击。而苏木也不敢保证他可以一直保持警惕。
雷克塞消失了。
它的背鳍潜入了地下。
苏木站直了身子,在短暂的沉默后,忽然把黑刀插进脚边的沙土里,发出沙的一声。紧跟着,一股澎湃的能量就忽然从地下涌动起来,随后咆哮而出,一团漆黑,带有剧毒,破开沙土和岩石的束缚,铺天盖地一样地卷向苏木。
苏木立刻高高跃起,躲过了能量的侵袭,随后转身奔逃,却又回头看向他先前站立的地方。
在能量激荡过后,地面上已经留下了一个圆形的深坑,边缘带着流淌着异样的漆黑的能量,像某种粘稠液体一样缓缓滴落。
格格不入。
跟这个世界所拥有的能量性质格格不入。
苏木大概有些明白贾克斯为什么一定要如此慎重地挑选战士了,这东西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对付的,哪怕只是一个雷克塞,一头虚空野兽,实力也足够比肩一位新神。
而且足够诡异。
苏木往旁边啐了一口唾沫,尽力奔跑,并不掩饰自己的脚步声。而在他的身后,一只紫黑色的背鳍很快就慢慢冒出了地面,犁开阻拦的岩石沙土,带起一片烟尘尾随其后,速度极快,比起苏木也不弱半分。
在冲出这片碎石沙地之后,苏木进入了一片峡谷。
这儿是卡里克塞的西北边缘,有着岩石地面和岩石悬崖,但苏木的脸色却越发有些凝重先前还在原处的时候尚且不知,却如今真的进入到这座峡谷,苏木才终于见到两边的岩壁上布满了地洞,而各处地洞形成了规则的圆圈形状。就跟之前匆匆一瞥是见到的一样,在地洞之间,流淌着异样的漆黑的能量,像某种粘稠液体一样滴落。而通过这诡异的矩阵,某种呼之欲出的现实被拉伸扭曲虚空,正在准备入侵,它已经蠢蠢欲动了。
在这与世隔绝的峡谷中,艾克塞真正的巢穴是一条挖了一半的通道,这条通道连接的是噩梦之境,是这些生物诞生的地方,在那里有更加邪恶的东西正在饥饿地等待这这条通道被打通,并来到这个世界。
苏木可以更清楚地察觉到地下那团正在无限膨胀的欲望和野性,很清楚,感觉上来讲就像一座正在择人而嗜的深渊。而苏木也同样感受到了自己在那团阴影面前的渺小与无力。
“恐怕贾克斯也不知道这东西会有这么可怕!”
苏木停下脚步,脸色有些发白。
通道深处那膨胀的欲望似乎正在发出某种饥饿的声音,伴随着某种有节奏的,像是心跳一样的声音,忽然开始在苏木的耳边回荡起来,犹如擂鼓一般,震动心魄,这让他有些承受不住。但很快,苏木就咬紧牙关鼓动起一身的血气,利用那隆隆雷鸣一般的声响把自己唤回了现实。而同一时间,危险的气息也从背后传来,雷克塞已经追到了近前,背鳍喷出一团黑暗的能量,可以腐蚀一切。x
但黑刀却把这团能量劈成了两半。
“吓人的不是你,大家伙!”
苏木深呼吸保持冷静,不让自己被那莫名的声音影响到。
他用黑刀劈开了迎面的黑暗能量,然后折身冲了出去。雷克塞也从地下冲了出来,张开大嘴,吐出长舌,像眼镜蛇一样舞动,喷出巨臭的毒雾。
迎面的毒雾让苏木有些始料未及,不慎吸了一口,跟着就全身发麻,剧烈的疼痛仿佛万千根钢针一起扎进骨肉血管当中。苏木险些没有握住黑刀,而在雷克塞扑到近前的瞬间,苏木猛一咬舌尖,鼓动一身的血气隆隆作响,同样扑了出去,却比雷克塞更矮几分,然后在半空转身,把黑刀刺进了雷克塞腹部的甲壳当中。
呲啦啦一阵异响,黑刀锋利,直接把雷克塞开膛破肚,粘液一样的毒血流得到处都是,一部分还落在了苏木的手臂上。从半空跌落到地面的短短片刻之间,就已经把苏木的手臂腐蚀得只剩骨头。
剧烈的疼痛险些让苏木昏厥过去,而雷克塞临死的呜咽却让苏木强撑着没有昏厥。
他从地面勉强支撑着身体看向那头犹如小山一样庞大的怪物,它已经爬不起来了,低沉的呜咽怪叫像是许多黑胶唱片被叠在一起,然后用锋利的刀子缓慢切开时发出的动静一样。直到渐渐消失,再没有任何气息,苏木才终于脱力,直接躺在地上。
那种饥饿的声音又来了。
还有像是心跳一样有节奏的声音。x
仿佛擂鼓一般响彻在苏木的脑海里,震动着他的心魄,勾动着他的灵魂。
苏木张大了眼睛,瞳孔缩如针芒,身体绷得笔直僵硬,呼吸粗重,肤色也开始泛出紫色,逐渐硬化,出现鳞次分明的痕迹。但这些却并不为苏木所知,他能看到的,就只有一团深邃无比的混沌和虚无,刺耳的尖啸声此起彼伏地回荡在他耳边,仿佛有一千头一万头雷克塞正逐渐把他包围。万花筒一样的多彩斑斓也渐渐从混沌和虚无中出现,但那些彩光却莫名的肮脏又鲜艳,交杂在一起,深深地刺激着苏木的视觉。还有剧烈的肉体疼痛也变得无比清晰,像是每一根钢针扎入血管时都能用自己的眼睛看到,用自己的每一根神经感受到折磨无孔不入,直到意识消解。
然后,一只独眼,巨大的独眼,竖瞳里萦绕这紫黑色的邪光,出现在苏木的幻觉当中。
但它还没有完全成型,一支萦绕着白光的羽箭就忽然从某个不可知的地方射了过来,准确命中那只独眼的瞳孔。近乎于雷霆一般巨大的咆哮尖叫声把苏木震得晕了过去,眼前一片漆黑,但在不久之后,他就重新恢复了视觉和知觉。
仍是那座峡谷,雷克塞的尸体也正躺在不远的地方。
一只飘在半空中的,带着羊脸面具的饿狼就在苏木的上方,它冲着苏木咧嘴一笑,飘荡如烟雾一般去了雷克塞旁边,然后一头扎了进去,发出一阵凶恶的吼叫声。
“这个。”
温柔的声音听起来像个年轻的女孩子,但那是只羊。
她把一根萦绕着迷蒙白光的羽毛盖在苏木的眉心上。
“按住。”
闻言,苏木乖乖听话,把已经只剩骨头的手掌搁在羽毛上面,勉强可以固定。
他注意到自己只剩半截的手臂上多了一些像是甲壳一样的东西,紫黑色,坚硬无比,就连伤口的地方都可以看到里面的血肉也跟着变了颜色。
羊灵轻轻点头。
“它可以让你在这儿休息两天,帮助你的伤势彻底恢复。然后,尽早离开这片土地吧。虚空不是现在的你能抗衡的,你只是半神,还远远称不上真神。即便巨神峰上的最高星灵来了,也只能被真正的虚空转化成一头没有思维的野兽。”
“可,我的手”
“会回来的,一切如初。”
羊灵蹲坐在一旁,转了个方向,看向钻进雷克塞尸体里的狼灵,然后把一只手伸进嘴里打了个唿哨。
暴躁的狼吼没多久就变成了啃食的声音。
“饿狼会把它送到它该去的地方。”
“它的肚子但它看起来没有肚子,只有一团黑烟。”
苏木彻底放心了,开了个玩笑。
羊灵只轻轻摇头,她根本不能理解玩笑这种东西的存在。
“饿狼的喉咙通向另一个灵魂的归宿之地,那是物质领域里的生灵去不了的地方。但如果物质领域里的生灵去了虚空,而且需要饿狼来送他安息,那它就需要通过同样的方式来把他送到正确的地方去。”
“你是想说,虚空和物质领域的灵魂分别有不同的归宿”
苏木挑起眉头,有些意外羊灵肯说这些。
后者只轻轻点头。
“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苏木的眼神里满是不解。x
“我根本不需要知道这个。”
“但你有资格知道这些。”
羊灵转头看来,然后歪了一下脑袋,灵光迷蒙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感情上的色彩。
但她的样子看起来很像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
“这是聊天大圣是这么说的,用聊天来消耗无事可做的闲暇时间。他经常跟我聊天,而且没有固定的话题方向。虽然我不太能够理解为什么要这样,但咱们现在正好无事可做。你需要休息恢复,什么都做不了。我也无事可做。所以,只能聊天。”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