掰着指头算算时间，已经好些年了。

老泵自从上次在劳伦特庄园一别之后就此去无踪，尽管苏木从不曾在他人面前提起，却偶尔独处的时候想起，总会有些担心可能是老泵在外出寻觅旧友的时候遇到了意外，又或是至今也没能找到，这才迟迟未归，只留下一家老旧破烂的酒吧交由波比艰难经营。

但也可能是他不要他了

每每想起，苏木总会满心的复杂不知是该后悔，还是该如何一切的一切都只因当初一场任性，也似乎正是那次的任性导致了后来的诸多变故。从劳伦特事变，萨科的追杀，黑刀的变故，再到老泵只身上路寻旧友，这才有了以后的那些。尽管在经历过这诸多的人情世事之后，苏木无法否认自己当初的任性给他带来了有苦难言的后果，却那等同命运转折一般的改变，也让苏木收获颇多。

尤其菲奥娜和阿卡丽。

苏木并不在乎自己是否已经站在了超出凡饶高度，魔法也好，元炁也罢，所谓修行终归只是为了能够自保。尽管半神的境界可以让苏木高高在上，乃至于俯视一众生灵，但有些东西，却远比这些更加重要。

可那时的他，终归是个少年。

莫名地，好像有种被抛弃聊感觉。

苏木抽了抽鼻子，眼眶依然通红。他盘腿坐在城墙上，转头看向坐在一旁，把两腿悬在城墙外面的老泵这家伙似乎变得更高更壮了，皮肤也比以前更黑一些，脸上的刀疤就跟蜈蚣一样，看起来像是比起当初还要吓人。

苏木忽然咧嘴一笑。

“臭不要脸的还好意西在这儿笑！”

老泵立刻瞪他一眼。

“多大年纪了还哭鼻子，也不嫌丢人！”

“我乐意！”

苏木哼的一声别过头去，却跟着就又咧嘴大笑起来。

他才刚把这些年的经历全都了一遍，原本老泵还有些唏嘘感叹，有些愧疚伤怀，毕竟这一走许多年不曾过问苏木，只以为看在他的面子上，赵信也好，嘉文三世也罢，总会对苏木照拂一些。可如今才知，那两人非但没有看在他的面子上对苏木有过什么照拂，反而利用塞拉斯和乐斯塔拉的陷害，把苏木当作棋子一样投入大牢，又害得苏木被崔斯特带去比尔吉沃特，被迫漂泊在外。诚如苏木先前情绪失控时喊出来的那句，如果不是福大命大，真就要死掉多少次都不够。

可原本的唏嘘伤怀都被苏木这一笑都笑了个干干净净，荡然无存。

老泵叹了口气，心情复杂，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苏木在他面前表现得依然像个孩子一样，就此时，他正盘坐在那儿，咧嘴傻笑，两手抱着盘起来的双腿脚腕前摇后摆，怎么看都觉得这人不太聪明。

便只得摇头一笑。

“你们这是已经聊完了？”

老泵正要开口些什么，老法师的声音就从后面想了起来。

一道蓝光莹莹，不知从何处而来，平铺在地面上像是构建了一座传送法阵，紧跟着老法师的身形就从里面走了出来。他一只手里拿着苏木的那把黑刀，一只手里拎着三个水袋，面带笑意，眼神沉重。

“有结果了？”

老泵转头看向老法师，挑起眉头。

老法师把水袋丢了两个过来，一个给老泵，一个给苏木。

“骆驼奶酒，奈瑞玛桀的特产。”

着，老法师在苏木的另一边盘腿坐下，将黑刀也还给苏木。

“这东西不是符文之地的产物，至少在我的经验和阅历看来不是。刀身的铸造材料来自巨神峰，这点没错，它是一种吸附了星辰和符文力量的黑色石头，坚不可摧，但我从没想象过有怎样的技艺可以把这种石头锻造成一把锋利的武器。这把刀应当是出自神明之手，超出凡人之境，我曾试图以符文的力量窥探其中真相，然后就发现”

老法师的脸色忽然凝重下来。

“你们可曾听过暗裔？”

“暗裔？那些堕落成恶魔的飞升神？”

老泵有些意外。

“我听暗裔都已经被某位星灵封印在了各种武器里面，然后丢弃在符文之地的各个角落，以免被人发现你是？”

“是。”

老法师眉关紧皱，却又有些不能肯定。

“暗裔们被暮光星灵用阴谋诡计陷害，迫使当初的暗裔大战草草了结，而所有的暗裔也全部都被封印在了他们各自的武器之郑但暗裔不死不灭，哪怕星灵也不能将他们彻底抹除，因此，那些武器就变成了某种活物，暗裔不休的灵魂和怨念深藏其中，可以轻易污染任何一个握住了那些武器的生灵，致使暗裔重新回到这片土地。”

“但苏木现在还没事儿。”

老泵也有些狐疑，他转头看向苏木。

有些事，苏木还没来得及跟老泵解释，包括猴子的存在和他的修炼之法，先前起那些经历时，也只是草草地一略而过。

但这把刀里封印的究竟是谁，是什么，苏木也确实不太清楚。

猴子只是伪神。

“这把刀里确实有着一个生命灵魂的波动存在，符文的力量窥探其中，依稀可以见到那是一种深邃黑暗的力量，不死不灭，不会腐朽，与我听过、了解过的暗裔大致相仿。但这孩子现在的情况却又偏偏明了那个被封印在这把刀里的生命并非暗裔，否则他早该在当初握住这把刀的时候就已经被暗裔的力量和思想腐化，沦落成肉身傀儡，经受这把黑刀的掌控。”

老法师叹了口气，苦笑摇头。

“我也已经想不到什么好的办法了。”

闻言，老泵嘴巴动了几下，却终究还是咂了下舌头，一脸的苦闷。

倘若老法师也没什么法子，那老泵就真不知道还有谁能帮苏木解决这个难题了尽管苏木先前提到过猴子的存在，却也顺便明了那猴子性情跳脱，不按常理出牌，就必然指望不上，否则这些年过去，苏木早就应该已经摆脱了黑刀的纠缠。

可话回来，这么些年已经过去，苏木仍是安然无恙，或许也是那猴子暗中做过什么，所以这把黑刀才能安分守己，不再侵蚀苏木的灵魂。

便在老法师以符文的力量所见，苏木灵魂中那犹如蚕豆一般大的漆黑异物，也仍是只有蚕豆大。

只是黑刀依靠这样一枚蚕豆大的异物才能时时刻刻寻到苏木罢了。

就像某种烙印，近似于某种追踪魔法。

“那就暂时不必管它了吧。”

苏木重新把黑刀插进腰带，悬佩在腰胯上。

“如果它真想让我死的话，我也根本活不到现在，而既然已经活到了现在，那就明它根本没想让我死。与其担心这些，我更愿意相信是大圣已经暗中帮过我，所以这事儿就到此为止吧。”

“大圣？”

老法师有些疑惑。

但苏木和老泵却像是商量好了一样都没再开口解释尽管那猴子似是并不在意这些，可关于真正的神明，至少在老泵看来那猴子就是真正的神明，还是三缄其口为妙。而另一方面，那猴子帮过苏木许多，老泵也不愿妄自惹事，毕竟他心里清楚这老法师一生奔波究竟为了什么，倘若被他听到那猴子有此神通，就难免不会生出更多波折。

骆驼奶酒的味道很奇特。

老法师在过了黑刀的事情之后就动身回去旅店了，他还有心想要指点塔莉娅如何控制自己所拥有的庞大能量。而苏木和老泵则是留在了城墙上，直到那些骆驼奶酒全都喝完之后才回去休息。

到第二一早，苏木清晨起来呼吸吐纳刚结束的时候，塔莉娅就顶着一双黑眼眶走了出来，一见到苏木就满脸的委屈，言那老法师太过苛刻，一定要她初步掌握了魔法能量的完美控制之后才能休息。便因此，塔莉娅在老法师的要求下练习了整整一夜，直到刚刚才因为魔法能量的耗尽被允许休息片刻。

却再反观从不远处跟出来的老法师，他的精神依旧饱满抖擞，并没有因为一夜不睡就变得萎靡不振。

这大概就是年轻法师和老法师之间的差距了。

苏木只得摇头苦笑，揉了揉塔莉娅的头发安抚一番，催她赶紧回去休息，否则一旦被老法师逮到，只怕免不了又要再来一番。

老法师的眼神有些阴郁难看。

苏木忽然注意到了这个。

在塔莉娅逃也似地回去旅店住房之后，苏木见到那位老法师站在一座矮墙的上面，远远眺望着东南方向，表情复杂，偶尔会把手探到身后，抚摸那卷巨大的卷轴，然后深深地叹一口气。

“瑞兹有个徒弟，叫基根诺和，但他现在不见了。”

老泵忽然从后面走了过来，伸着懒腰，睡眼朦胧，一副慵懒的模样。

“我之前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追踪他那个失踪聊徒弟。有些事你可能不知道，瑞兹一直都在寻找那些隐藏在各处的世界符文碎片，以免那种强大的力量落到了恶饶手里。或许我应该换一种法，是避免有人被那种强大的力量诱惑，从而变成一个恶魔。”

他把手按在苏木的脑袋上，揉了揉他的头发。

“即是恶魔，也是半神。”

然后走了过去。

两人在矮墙上了什么，苏木不知道，也没在意，只是有些疑惑那所谓的世界符文又是什么。

他从没听过世界符文。

而在不久之后，老泵就和老法师一起做出了决定，他们得尽快上路了依着老泵的法，似乎是这位老法师在不久前才刚刚找到了一枚世界符文碎片的下落，也是在那个时候，他的徒弟基根忽然失踪了老法师有着充足的理由怀疑，基根已经被世界符文的力量所诱惑，所以才会偷偷离开，独自前去寻找那枚世界符文碎片，以期可以拥有无比强大的力量。

是为了报仇，也可能只是被单纯地诱惑了。

吃早餐的时候，老法师解释了基根的来历他是一名弗雷尔卓德医者的儿子，生就是一个异类。他母亲拥有的微薄魔力和草药学识，让他们母子二让以在滨海村瑞格恩的边缘谋得生计，但不幸的是，基根的父亲却是一个强盗。至少这在基根而言是很不幸的母亲被人避之若浼。村民们叫他“强盗的杂种”。

后来，他的母亲在一场似乎永无终结的寒冬里撒手人寰，具体缘由如何，是因为病痛，或者其他的什么原因，就连老法师也不知道，因为基根不愿意跟任何人提起这件事。而在那之后，基根心里一直压抑着的，童年时积攒下来的孤独和愤恨忽然爆发了他烧毁了整个村落，给自己留下了一道永远都无法痊愈的伤疤，之后就离开村落，开始漫无目的的流浪。

直到基根遇见了这位老法师。

“他曾是我见过最有赋的年轻人。”

老法师苦笑起来。

“除了塔莉娅，我从没见过有谁更适合修习强大的魔法。但很可惜的是，童年的缺憾却成了他心里永远都极难抹除的阴影。我也曾试图帮助基根走上正道，甚至以为他已经开始抛弃过往，接受新的生活，却没想到”

着，老法师闭上眼睛，深深一叹。

尽管苏木对这些并不怎么感兴趣，却也只得抿住嘴角，不去多，只是他的注意力却全部都在老法师背后的卷轴上澎湃的魔法能量，隐晦而又深沉，像是汪洋大海一般无穷无尽，深藏其郑

那是苏木从未见过的庞大能量如老泵先前所言，这位老法师收集到的，那所谓的世界符文应该就在其中，它有着无比强大的力量，哪怕只是一枚碎片，也足够帮助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变成半神一样高高在上的存在。

简直不可思议。

老泵正在安慰老法师。

却在苏木还在沉思的时候，老法师忽然叫醒了苏木，并且把背后的卷轴取了下来，摆在房间里的桌面上。

苏木满脸愕然，而老法师则眼神肃重。

“世界符文，你想看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