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有着自己的生活,我们各自都无法替另外一个人来决定一件事情的做或者不做,以及到底是对还是错,只是能够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提醒他冷静分析。
这样的生活还会继续多久,这样的遥远路途还要走多久?
良久,一声长长的叹息声传来,在陈平还没有开口说话的时候,引导者就说话了。
“你真的决定了吗?获取战绩点就是这么艰难的一件事情吗?”
重重点头,陈平毫不犹豫,表达出来了自己的看法,他已经对于这件事情仔细想了很久,虽然跟随着系统的要求走,前途是光明的,但是做人,就是要开心,如果不开心,那么活那么久有什么意思呢?所以,他愿意顺从自己的本心,不愿意走在杀戮的这样一条道路上。
因为灵魂相连的缘故,在陈平想到这些的时候,系统引导者也知道了他的想法,对此,他有些无可奈何,因为灵魂绑定的缘故,他都无法强迫宿主改变什么,只能够引导,占据系统权限最高的,还是惟一的宿主,陈平。
可是,怎么偏偏遇见了这样的一个宿主,战绩点是那么好的东西,仅仅是因为获取的方式需要击杀生物,就不愿意来弄了,这实在是,实在是不可理喻。
“宿主,你真的不考虑考虑?战绩点真的是个好东西,可以提升你的修为,可以让你变得强大,成为人上人,你,难道就一点都没有渴望吗?”
沉思了好一会,陈平遐想了一番系统引导者的那一番景象,是多么的让人沉醉,可是,真的就是没有机会了,生命已经走过了这么远,而我,还在原地打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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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今年最后一天的晨光中醒来,照例先去母亲的卧室。她还没有醒,这几乎是个例外。我站在床前轻轻地喊了两声,母亲睁开眼,看我的眼神有些迷糊。我赶快说:“还早,再睡一会儿。”睡梦能让她忘掉一切——垂危的病体、疼痛和那些尘世的纠缠与烦恼。
我在工作与母亲之间穿梭:一边是工作——互联网的新浪潮,改变旅游行为的新概念,历史人文在旅游过程中的渗透,准确、便携、智能的用户体验;另一边是母亲的疼痛,身体像被撕裂一样的疼,令人心生绝望的疼。面对工作我得心应手、游刃有余,虽然有冲突、矛盾、不满,但现实生活中,有一个属于我的位置,有让我感到被认可、被肯定、被重视的存在感。然而,回到母亲的世界里,对她来说不断重复着关于疼痛的感受,永远都是新鲜的、必要的,她需要我感同身受式的安慰,渴望被我重视,尽管任何形式的安慰都无法真正减轻她的疼痛。
我尽量减少进入她房间的次数,她说话时声带的振动都可能引起肋间神经的疼痛,但只要看到我,她就要说话。她或许只是想让我更充分地理解她,可她不知道的是,她的每一次关于疼痛的表达都只会把我从她身边推开,让我离她更远,因为这种表达每一次都在加强我内心对她的歉疚和对现在局面的无力感。我无法感同身受,我无法代她疼痛,我无法逆转她身体正在衰亡的事实,我甚至无法向她表达我每时每刻的虚无感,以及对自己的不满和失望。我始终没有给母亲她渴望的:一个可爱的外孙,一个令她满意的女婿,一个和睦快乐的家;或者带着她去周游世界、品尝美食,体验所有新鲜浪漫的异国情调;再或者,让她觉得此生因为我而感到生命的圆满;也或许,因为我的存在,让疼痛化为无形,而不是任由她自己与疼痛纠缠、撕扯、抗争,我只是旁观者。
“我不求别的,只要不再让我疼,安安静静地待一天就足够了。”母亲绝望地、近乎哀求地说,但我们都不知道,她该去向谁哀求。
杨宏毅来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因为怕光,母亲要求把卧室的窗帘拉上,这样,突然从外面进来的人,一时间很难适应从炫目的明媚到死寂的幽暗的转变。他是从700公里以外的县城赶来的,前不久,母亲向他要一些吗啡片剂。在省一级的医院里,就算有特需证明,每次也只能由主任级医生开出三片麻醉类止痛药片,不过在母亲曾经工作过的县医院里就没有这么严格的规定。以杨宏毅在那里的级别和权威,他能有更大一些的权限,这次他是来送药和探病的。
四十多年前,刚刚大学毕业不久的父母响应“把医疗卫生的重点放到农村去”的最高指示,离开了医学院附属医院的病房,带着青春的无畏与爱情的甜蜜到了一个离省城700多公里的县城,那时他们才第一次听说这个地名。“那里的茶叶和野生菌都很有名,以后你就经常有好茶喝了。”母亲这样安慰喜欢喝茶和饮酒的外公。有爱人陪着,她一定觉得哪里都是世外桃源,都有良辰美景。举行完简单婚礼的父母在外公外婆无限的担忧中,在老师和同学对他们这种置美好前景于不顾的行为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中,踏上了他们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段旅程。没有人知道他们将面临怎样的生活环境,只知道那里出产著名的茶叶和上等的野生菌;没有人能预想到他们将展开怎样的人生际遇,在那个缺医少药的县城医院,一台已经被公认为常规、成熟的手术,都可能是一个新的开端,且身边没有老师、没有权威、没有良好的手术环境。
“那时候,我们心里只想说,在哪里都是当医生,更何况,那里真的需要我们这样的医生。”母亲回忆起这个改变了我们家庭命运的决定时这样对我说,“而且,离开了,我就不用再去同时面对你爸和甄叔叔,分手这件事,我心里一直对他存有愧疚。那时,我们三人在同一家医院,虽然是在三个不同的科室,但总归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一个只享受过瞩目与宠爱的少女在那个只讲革命的年代,当然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种令她尴尬的局面。母亲回忆说,很多个夜晚,父亲牵着她的手,从医院大门出来,她都能看到门口大树后面晃动着的人影,她当然知道那是谁。她不敢对牵她手的这个人说,更不敢跑过去跟树后面的那个人说“你别等了,我已经属于别人了”。她只是把头低得更低,好像看不到脑袋的身体就能隐藏起所有的事实。父亲从来都是坦然而笃定地往前走,偶尔还说着让母亲忍俊不禁的笑话。这个因为营养不良而显得瘦高羸弱的男人,用他的聪明、刻苦、好学,其实我认为关键还在于他吹拉弹唱的本领和幽默风趣的情调,彻底征服了母亲。而且,他更懂得如何不失时机地把心爱的女孩变为自己的女人,让她连试图逃离的念头都不敢有。
小的时候,我无数次从母亲与旁人的谈话中,听到她对父亲那种发自内心的热爱、仰慕、欣赏。在我的眼中,那是天下最完美的爱情,虽然没有王子也没有公主,更没有水晶鞋。为了让父亲能顺利地拿到医学院毕业证,外婆不得不提前终止街道分配给她的工作,用不长的工龄换成钱,帮父亲交清在学校欠下的伙食费。其实,外婆并不看好这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年轻人。站在一个长辈的立场,她对他的健康和日后在家庭中可能承担起的体力劳动表示担忧。就像没有人能阻止母亲要去当一名乡村医生的决心一样,也没有人能阻止她成为这个年轻人的妻子。外公外婆也因此背负着对甄叔叔的歉疚,他们实在看不出,他怎么就不值得女儿去托付终身。
情况并不像父母想象的那样顺利。坐了四天的长途汽车,他们来到只有一条马路的县城,卫生局给了他们一纸通知:这些来自省城医院、刚刚毕业的大学生,需要最基层的锻炼。于是,他们带着行李,又坐了一天的马车到达了乡卫生所,开始他们乡村医生的生涯。在他们来之前,这个卫生所里只有一个能给家畜治病的兽医。两年后,他们才正式成为县医院的大夫。在这两年期间,有一次,母亲因为翻山越岭去给一个难产的农妇做剖腹产手术,在回家的路上流血不止,因此失去了她的第一个孩子——一个四个月大尚在腹中的男婴。对于一辈子都希望有个儿子的父亲来说,这并不是一个不得了的打击,他乐观地认为他们还年轻,孩子以后还会有的。但母亲当时的状况父亲解决不了,也没有条件解决,他们只好连夜跋山涉水到地区医院。父亲背着依然出血不止的母亲上路,蹚河水、走山路,在公路边等待愿意让他们搭顺风车的好心司机。在无数次被拒之后,父亲咬着牙说:“老子一定要生个儿子,长大让他当司机。”他绵柔的四川口音消解了这发誓赌咒中的狠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