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百四十六章 沉思(1 / 1)辈水车薪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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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么想要一次突然其来的意外,让我的生活不用这样继续下去,为了看不见希望的前方而努力,仅仅是因为在这个纷乱的时候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仅仅是因为在这样的一个世界之中发现根本就没有自己存在的余地,不管怎么样,最后的我们都会被淘汰,在时代的滚滚浪潮之中。千年亦是未曾改变的情感,关于战争与和平,爱情的得与失,生活总是这样的反复,没个不停,让人很是无奈。

我是真的好想,好想结束这注定没有结果的一切,就这样接受命运的摆布,就这样好好地享受如今已经拥有了的一切,要知道人的欲望总是难以满足的,一山更比一山高,那永远难以停歇的欲望啊!还要,还要等待多久,才可以彻底熄灭在昨日的灯光中?只是说些什么,是不是真的都已经成为了那一种过往,再也,不甘于平凡的挣扎,还有最后破茧化蝶的奢望?

时间,总是恍恍惚惚,让我怎么都看不到这个世界的模样,真真假假,又有什么不同,没有什么区别,没有什么改变,没有什么和昨天一样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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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是一年四季的开端,是万物复苏的季节。北国四季分明,北国的春天,总是姗姗来迟,可来了,便恋恋不舍,直到完成它那融冰化雪、萌绿秀美的壮丽旅程。

北国,进入二月,立春迎着皑皑白雪,准时而来,冷空气不知是因冬天一直占据着北国的天空,身心已经疲惫,支撑不住了那彪悍的性格,自动退让,还是因南国的暖空气势力强胜,逼退了冷空气,但,无论怎样,由于暖空气的到来,天,渐渐暖和了。

家里,老宅坐北朝南的平房,南坡屋檐上的薄薄积雪,在阳光的照射和暖空气的拥抱下,悄悄融化着,冒出细细、短短、弯弯曲曲的几缕热气,融化的雪水汇聚成饭豆大小的长长水滴,懒懒、不情愿地翻滚着,重重地落在屋檐下,雪水的滴落声,给屋檐下歇息的麻雀送来了春的喜讯,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地鸣叫着,抖动着翅膀,拌着北国春的舞曲,在原地跳转儿着,尽情享受着北国春的韵乐,它们欢歌艳舞,誓要洗去冬日里浮在身上的尘埃,可,不多时,水滴慢慢、渐渐地停了,不一会儿,水滴变成一束束、细细、短短的冰柱,挂在房檐下,麻雀见状,不约而同地停止了春的狂舞。

院里,母亲秋天养大的三只大白鹅和四只麻鸭,在冬日里聚集、趴卧在老宅南墙脚下,躲避着北风的吹打,沐浴着北国寒冬里短暂的阳光。麻雀在屋檐下叽叽喳喳的叫声和屋檐的滴水声,使领头的大白公鹅,体感到了北国春天的来临,它伸长脖子,挺直圆圆、亮亮的红顶鹅头,随着麻雀有节奏的叽叽喳喳声,不停地扇动着翅膀,咕嘎、咕嘎地鸣叫着,身旁的鸭子闻声起舞,拍打着翅膀,嘎、嘎、嘎地鸣叫,这鸭鹅同台齐声大合唱,淹没了麻雀的叽叽喳喳声。

惊蛰,来了。惊蛰时节,在辽阔的北国,皑皑白雪已不再风光,在南国暖风吹拂下,渐渐退去了洁白色,悄悄融化着,残雪与冰水交融,**着覆盖在北国大地上。不过,北国的早春,乍暖还寒,此时,冷、暖空气像拉锯似的,你来我往的,冷一天、暖一天的,春天并没有与冬天彻底划清界限,人们常常体感到,有着挥之不去的寒意。

清明到了。北国的春天,真的来临了,放眼望去,光秃、轻闲一冬的橘黄色的树枝,呈现出淡淡的绿意,一阵暖风吹过,飘来阵阵树香味。夜晚,白天的暖意渐渐退去,天空随之飘落几滴细细的小雨滴,唤醒了沉睡一冬的小草。阳坡上,雨后长出的小草,一夜间,把地面打扮得绿意浓浓。不几天,北国大地,被绿色所覆盖,到处生机盎然,绿草如茵。

谷雨,是北国春天的尾声,它,踏着绿色,迈着春的脚步,如期而来;它,为北国的夏天拉开帷幕,迎来北国山花烂漫、百鸟欢唱的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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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红尘里漂泊了大半生。小的时候,总是想逃离这个山穷僻壤的地方,想不到,几十年后回家探亲,离别了,终究带着眼泪,不舍病床上的老母亲,不舍得乡间的一草一木,还有那泛着光泽的碧绿如玉的青青小草,河水缓缓的从身边流过,跳跃着我的情丝,拨动着我的心弦。

草儿青青,我心晶晶,草儿上的露珠,凉如泉水,透着甘之如饴的清甜,总是调皮的用手指轻轻碰触阳光下的晶莹。我的指甲嫩嫩的,白里透红,我经常这样看着我的指甲,母亲一有空,便用细细的剪刀,顺着我那月牙型的指甲,小心翼翼的剪成弯弯的月亮。

草儿上的露珠,盈盈的是我的甘露。书香墨墨,诗行袅袅,放牛的空隙,我趴在青春的河岸边,重复的读着李白的“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抬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就这么一首诗,让我印象深刻;就这么一首诗,让我记了一辈子;就这么一首诗,让我感叹乡情的痛苦与缠绵。

牛儿悠闲的吃着嫩草,大大的嘴巴露出红褐色的长长的舌头,舌头不时的伸出来,舔舔清甜甘冽的溪水。碧绿如玉的溪水静静的流淌,时儿湍急,时而缓慢,它的声音,美妙如风铃,婉转如笛声,好像都是,又好像不完全是,那么为什么它的歌声让我如此熟悉?河水宽阔,时常渔翁撑着小小的渔船,唱着乡村男子独有的高亢的声音顺流而过。河里的石头,三三两两的伫立着,不时分流着迎面而来的溪水,转成漩涡。

河里的鱼儿品种多样,乡亲们经常带着小孙子来这里捕鱼。春天里,雨水淅淅沥沥下个不停,河水渐长,上了年纪的长辈都背着背缕,拿着长长的竹做的鱼竿,竿头吊上一条白线,线上系上鱼钩,钩里插着蚯蚓,席草而坐。河里鱼虾肥美,故不一会儿,就有大条的鲤鱼上钩。

那时我在读初中,三妹正读小学,可爱又顽皮,一放学便匆匆赶到河边,把书包往我这边一扔,便像一条在岸上焦渴的鱼一般,朝着河水飞奔而去,沉下去,忽然不见了踪影,吓得我朝河里张望,不一会儿,她又像鱼美人似的芙蓉出水,我心稍安,便大声嚷道:“三妹,你小心一点,别玩太久。”三妹似乎没听到我的劝说,像一只小青蛙,用她那灵活而矫健的身姿,穿梭于这绿得可爱、美得温润的河水中。

河水,奔腾不息,绕过一座又一座山。它是我们的命脉,是我们的守护神,是我们的母亲河。

夏天,要摔打的衣服特别多。母亲便带着我,背着两大背篓的衣服,蹲在小河边,一遍又一遍的摔打。母亲的手,已经起了许多的茧子,流过许多的血。她将衣服一篓全倒在已经被摔打过无数次的洁白光滑的石头上,将一件衣服迅速的在河中过水,反复涤荡几下,便拿起那沉重的木棒,按着衣服从上至下的纹路,像剁肉一样快而精准。母亲穿得很朴素,一件灰色的上衣和一条黑色的裤子,这一身衣服,不知在这条河里翻腾过多少次,就像母亲在苦难的岁月进而挣扎过多少次;这一身衣服,不知在这河岸上摔打过多少次,就像母亲在大灾荒时期为了儿女的生活读书被无常的命运折磨过多少次;这一身衣服,不知母亲在深夜里大家都睡着了而她还在煤油灯下缝缝补补多少次,就像母亲告诉自己一定要挺住直到儿女到考上大学为止。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背着小弟上学。这是母亲的最后一个孩子,那时,母亲快四十了,农务缠身,只能将小弟交给我。每天,天未亮,雄鸡啼鸣,我便帮睡在摇篮里的弟弟换已尿湿的裤子,擦洗干净,煮了点稀稀的米粥,自己喝一点,喂小弟喝一点,便带着窝窝头上路了。

晨风吹起,扑面而来,湿润的空气,让我冥想着天亮时家家户户炊烟袅袅,更让我期待渡过那条横亘在河上的摇摇晃晃的桥。我哼着歌,一路前行,不久,便闻到了烟囱里扑鼻而来的香气,那是农村人特有的米糊糊的香气。平时上山砍柴,一砍就是大半天,翻过一座座山岭,绕过每一种树林,手里拿着不知磨过多少次的镰刀,使劲拼命的砍,全身上下粘满了汗水,就像洗了好几个澡似的,但那些澡是盐澡,头上、眼睛旁、腰身上全都堆满了体内的盐。每当这个时候,口像被火烧似的,干得就快裂开了。好不容易找到一户人家,讨碗米粥喝,立刻,仿佛从地狱到了天堂,嗓子一下子清凉了许多。这就是我对米粥深深的感情。到现在,我身体里都流着米粥的“血液”,别的什么也吃不下,一吃就拉肚子,唯这米粥,能让我喝了整整六十多年,能让我把命延续到现在。

天空翻开它白白的云层,橙色的阳光洒满天际,我走到了小桥上。墨绿深深,溪水潺潺,鸟叫蝉鸣。我不像三妹一样懂得游泳,更没有勇气跳进河水玩耍。每次走过这桥,我就心惊胆战。这桥是绳索做的扶手,下面用绳子串起一片片木板,走起路来,木板就“吱呀”“吱呀”作响。有流水的地方,草木越发茂盛,鸟儿的歌声越发动听,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那些花开的香气,也从幽深的山谷里悠然飘来,那些农家的鸭子,也成群结队的从小桥底下游过。

这是哪里的花香啊?在哪个山谷呢?看着时间还早,我艰难的走过桥,朝森林的纵深处走去。行到水穷处,但见漫山遍野的茶花在风中微笑着点头。花色万千,红色的、黄色的、白色的、粉色的,像那些神话里的神仙姐姐,穿着各色水袖长服,唱着天籁般的歌声,从天上人间的幽水碧潭处飞舞而来。那些微微卷起的花瓣,仿佛她们各异的舞姿,有的柔美、有的奔放、有的含蓄、有的多情。暗送而来的盈盈秋波,使人心神荡漾。

从此,每旦过桥,只要闻着这令人陶醉的花香,想像着它们那时而娇羞时而奔放的模样,心里的害怕就减了几分。

现在,家乡已不是原来的那个家乡了。那宽宽的河水,变得狭窄了;那如碧玉般的光泽,已断然消释了几分;清澈的玉体,沾染了黑色的污水和垃圾。河上,不见了渔翁的踪影,不见了小牛、鸭子的踪影,也不见了当初三妹在河里东游西串的快乐身影,更不见了母亲在河边摔打衣服的背影和我放牛时惬意的快乐。

现在,那条摇摆的木桥已被白色的水泥大桥代替,人们过河再也不用战战兢兢了;河的两岸矗立起各式各样的高楼大厦,再也不是过去的泥土坯房。

有失去,必然有收获。人们过上了城里人的生活,山珍海味,飞禽走兽,是桌上的“常客”;电视、电脑、电冰箱、洗衣机早已是村民常用的家电;公路四通八达,上面飞奔着各式各样的洋车、国产车;小康生活已走近了乡村的生活。

失去的,不能找回,但得到的却也珍贵。环境变差了,但农村人却依然留存下上一辈的纯朴与美丽,留下的,还会有那花香的印迹。相信,不久的将来,故乡将会迎来一次又一次城市化进程,当河水又从河的这头流向河的那头,当河水又溢满了河涌,当碧水再次映照着蓝天,当小动物们又在河里欢快的游泳,当人们又能在河里嬉戏玩耍,那么,我的故乡将是一个新的故乡,一个有所继承又翻天覆地变化着的故乡。

多么希望,病床上的老母亲看到这一切,多么希望,我们的下一代,经常回来看看祖辈生活的故乡,是多么的质朴而美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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