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离同如一已经在这韩府住了有些时日，半月有余的时间该做的事情也基本做完了，实在是没有再待下去的理由，该准备辞行了。

韩将军与宫夫人极力挽留，言离也只是好意谢过，到了该别的时刻。

“言兄弟，来日方长，你对我韩家的大恩定会铭记于心，望你日后飞黄腾达之时还能记得我韩家，随时欢迎你再来。”韩武代表他一家给了言离美好的祝愿。

“再见韩将军，宫夫人，韩大哥，韩二哥。如今你们没有负累，是否想过再回去，追求自己没有完成的事情。或者，子承父业，由他们替您完成。”言离点到为止，后面还有话没有说下去。

如今宫玉魔毒已解，他们几人继续留在这里的意义也没有了，言离不认为他们还能过这样的生活。韩武多年潜心修炼，实力必然是没有退步，就算再回去当将军也完全没有问题，加上他两个儿子，资质不差，真不该就在此地了了一生。

四人听闻言离所讲，表情各异，怕是他们各有所想。言离也没有要求他们，毕竟继续留在此处，也能保护一方平安。

良久，韩武才回复言离，而此刻目光中有了热忱，言离的话仿佛让他想起了那段激情燃烧的岁月。

“我们会认真考虑的，或许假以时日，大家又可以在另一个地方相见，言兄弟，如一姑娘，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余下人异口同声，相互拜别。

……

离开韩府的言离和如一又踏上了往蔚风帝国东境去的路，那个离苗云渐行渐远的方向。

能恢复修炼的时间遥遥无期，冥冥中仿佛也有什么在吸引言离，执念往更加荒凉的地方而去，必须走这一遭严苛的修行之路。

他们走了几日，沿途都没有见到人的群落，不禁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走偏了。

不知何时起，如一对言离称呼发生了变化，那显得生疏的名字省去了。

“哥，又下雨了，停下歇会。”如一轻声唤着他。

呆呆望着雨中的如一张着手接过雨点颔首低眉的样子，言离油然感到一丝惆怅，似在自言自语道。

“嗯，是呐，很凉。”

……

就在言离他们离开韩府的第二天，宫夫人在与家人朝食时忽地惊呼道。

“啊。言兄弟是不是和我们说过他们要往东境走。”

“对啊，怎么了。”韩武迟疑到，自己虽然这么随口说道却也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他们往哪个方向走的？我问你们，雨季是不是快到了。”

这话音一落，韩武立然一拍桌子猛地站起身。

“对啊，我们被玉儿伤好的兴奋劲给冲昏头了，又一直忙了几天，把这件事全然忘记了。”

“那怎么办，他们应该还没走远，不如我和弟弟去追吧。”韩栋鲁莽说道。

和言离相处过一些时日，对他的那些偏见已经全部消失，对言离的感觉和父母他们一样，把言离当做恩人。恩人有难，而且还是因为他们的疏忽，他一定是迫切想要去挽回的。

“对啊，父亲，娘亲。我和大哥去追他们回来。”

说着两人就准备跑出去，宫玉忙是喊住他们。

“回来。你知道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吗。出了玉秋往东有十几条大小不一的道路，你们能知道他们走的是哪条吗？”

两人怔住，神色慌张得坐下。

宫玉和韩武也同样为言离如一感到惊慌，同时又自言自语安慰。“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

蔚风帝国的雨季，常常令外来人措手不及，如果小看了它，你会真实经历到生命有多么脆弱。没有切实见过，很难相信它真正的可怕程度。

一棵托着巨大枝叶的植物，很好地将落下的雨水分散开，它的根茎周围一片，正好容得下两人站立的位置，它的地上不太潮湿。

言离和如一正是站在那下面，背靠背，算是相互倚着休息。

连着三日，他们都是冒着雨在赶路，以自己的符力撑起一层保护，才得以不被雨淋到身上感染风寒。

原本以为这雨总该停的，至少也应该越来越小，结果越全然相反。

他们走的都是山路，这雨越下越大，山上的水哗哗往山下冲，他们也时刻要注意着不被冲下来的泥土石头波及。

此时符力的消耗太大，两人正在雨中静静等待着符力的恢复，毕竟是在不常有人活动的荒野，不能随便就把符力消耗见底，还得有所保留来应对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

这片山分层逐次有高有低，可怜的一小片刚还干燥点的地方，被一整块冲垮的泥石给毁了，恐怕他们不能再等，这里也很快不能落脚。

“哥，我们是不是有危险了。”如一先是问道，语气中依稀能知晓她的一丝紧张。

言离表情忧愁，被这连续不断的雨下得心烦气躁。可是现在体力还未恢复几成，但也不得不走。对待如一，婉约说道。

“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好你，山下可能更危险，我们往山顶上去，走吧。”

没成想山间有着林木的遮挡，风依然肆虐似狂，说来就来。本就已经是暴雨，加上风，行进变得更为艰难，环境愈演愈烈。

两人自然抓住了对方手，因为脚下开始泥泞，不陡的坡度却必须半趴着往上攀登。

顷刻间暴风骤雨，风雨度势更加肆虐。要想站稳都十分费力，更不用说还要顶着往山上攀爬。视线受到影响，难以看清上山的路径，两人一度走入绝境，被迫返回另寻上山的路。

一些稍小的草木，被大水冲刷着泥土连带着推下山去，画面胆战心惊。

“小心。”一根粗壮的圆木擦着耳边惊险飞过，如一一掌将其凭空推开，才没有伤到言离。

那是一根被砍断的树木，样子还好像是被人为加工处理过，有着不同寻常的规整。两人都发现了这点，面面相觑。

“山上可能有人。”

“我们去找他暂避这狂风暴雨。”

山间的状况愈发危难，冲下来的石头树木越来越大，泥水更加湍急，瓢泼大雨打得人看不清方向，两人紧紧牵着的手相互依靠。

坚持前行，目标直指山顶，不断倾泻下来的泥石水流让他们寸步难行，却还是一步一步接近了山顶，眼看就要登上去。

“嘣。”大雨滂沱的敲打声中突然传出一下这么突兀的声响，就是从山顶上来的。

“滋滋啦啦。”

“咚咚砰砰。”

凌乱的声音听得人隐隐生出不好的预感，身体紧绷地抬头盯着上面。

两人瞳孔骤然紧缩，在此刻脚深陷一半没进了泥流中，想随心所欲得动作根本不可能做到。

别说跑开躲避，连想要阻挡都十分困难。近乎上百根全比人粗长的圆木一时间铺天盖地，眼睁睁看着他们砸下来。

言离符力猛然爆发，直接先贴到如一身边将其护住。双手没了攀附，他们就同那些被无情推下山去的弱小草木一样无力反抗，只能用符力保护自己，抵抗砸在身上的痛击与身体冲撞的创伤，才不至于受到重伤。

经过了韩武对他的锻炼，言离才能在这样的状况下还能反抗这股力量。符力早就因为连续几天的赶路而撑起的防御所剩不多，此刻抽调起全部，用身体每一寸力量保护着如一和自己。

再想止住被冲下山去的身体已然不太可能。言离不能用妖力施展了欲冥之铠的防御，那可能会伤到如一，同理也不能用冰咒。

被这气势磅礴的山洪弄的遍体鳞伤，把不住方向突然开始旋转。让两人看到了惊异的一幕。

不远处原本应该直线冲下山的物质们正沿着一大片可视区域狂暴旋转，并逐渐向一个中心汇聚。

“那中间有个洞，正在吞噬这些泥石流沙。”言离忍不住惊骇。

这看得人惊恐万状的一幕真实发生，像是一个在山间出现的漩涡，那恐怖的中心是个无底洞，旋入其中的物质顷刻间消失不见，而两人也无可避免得正被旋进这个范围。一点点靠近那个中心点，无力改变要被卷入其中的命运。

最可怕的就是这样的未知，大雨如注的天气，风驰雨骤，毫无悬念被卷入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穴漩涡之中，似听到两声闷哼，再看不到两人身影。

如果此刻有人站在外面，一定会惊叹于这无底洞的神奇，不断有各种各样的杂物从那个洞中被吐出来，那好似一个会呼吸的怪兽大口。渐渐的，杂物堆满了外围，可能将洞口给堵住，这个漩涡也就突然间消失不见。大雨，狂风，持续破坏着，而那个洞中的平静，开始与外界无关。

这雨季还算好的一点就是持续时间不久，大约八九天后，将是蔚风帝国雨过天晴的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