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对岸，此处虽然全是长长的岸边水草，道路显得荒野偏僻，可言离也未多想，只当是往来之人较少之因。但是如一审慎得很，周围一举一动早被她洞悉清楚。

岸边水草中稍有窸窸窣窣的声响传出，其实以言离和如一的五感来说没可能不知道。而此刻言离出神想着其他事情，这种细小响动只当是栖息在水边的寻常小兽。

如一指尖悄然一捻，微微一晃，船上一颗散在角落里的碎石突然升起，朝着那水草丛中射去。

“啊。”突然有一人大声尖叫。

船上女子表情明显慌乱，握桨的手瑟瑟发抖，偏偏言离没有看到。

“你打到人了如一，又不一定是小兽，管它干嘛，走，下去和人家道个歉。”

言离分不清状况数落如一，如一面无表情的，一言不发随言离下了船，在这密集的长草丛中翻看。

“咦，奇了怪了，怎么没人。算了，走吧如一，下次不能这样了，误伤到别人多不好。”言离又是说道。

大约走出一分多钟，言离突然停滞脚步“诶”了一声。

“糟了，忘记给人家纹币了。”言离这才想起来，下船后光顾着找有没有人被如一打伤，忘记了那女船家。

“她怎么也不提醒一下自己，难道觉得自己沉默寡言就像坏人吗。”言离还在天真地这么想到。

快速赶回岸边，却发现早已没了人影，偌大的江面上空空荡荡，连只飞鸟都没有。

无奈之下只能赶路，本以为离目的地应该不会太远，却一直走到了天黑还看不到头，不知身在何处。

“今天只能这样了，休息吧如一。”两人走到一颗查探过安全的树下，言离有气无力说道。

“和我谈谈。”如一突然生硬说到。

“好啊，谈什么呢。”言离一说出口就后悔了，扪心自问，自己从没好好和如一谈过，也对她那特殊的能力不了解，甚至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告诉自己如何认识她的真相。

果然，如一默不作声，靠着大树坐下，弯起腿，头埋着沉默着。

“如一，我想问问你能力的事情。龙爷说你也是天命符行者，你知道自己的身世吗，有没有想过和这特殊的能力有关。”

既然如一想和自己好好谈谈，以她的性格一定是早有的打算，言离觉得很多事情都该正面去面对了。

“我的记忆中只有一个父亲，也是我的养父，可我总觉得自己在那个家中被人排挤，好似我并非出生在那个家。”

“是吗。那你就和我的情况一样了，我也不知道亲生的父母在哪，襁褓之中被养父带回家，无知无觉长这么大，才总算知道自己不属于那里，也不属于这个界域。”

“哥，对你我不会隐瞒，我总有种真实的预感，觉得不久之后在我身上要发生一件大事，我偶尔也会跳出一些零碎的记忆画面，让我不知道自己是谁。”

言离忽然站起身，走到如一面前。

“怎么了哥。”如一抬起头，不解得看着言离，觉得此刻太严肃认真。

“对不起如一，有件事我瞒了你太久，觉得必须如实告诉你了。”

如一也站了起来，与言离对视，目光明亮，等着他开口。

“如一，其实我见过你养父，在被人追杀逃难的路上。是他嘱托我找到你，将他留下的一枚金纹币交到你的手上，在他的生命弥留之际……”

言离缓缓道来，如一全程不吵不闹，也不哭，没有眼泪，那模样让言离心疼。

“感谢你言离哥，愿意让我留在身边，我想一直陪着你。”

“一定会的。”

……

一夜安静睡去，两人似乎早就已经习惯了野外居无定所的生活。看如一没有被昨天告诉她的事情影响，言离也比较欣慰，经历了数次生死，不知不觉两人心智成熟了太多。

又是一天赶路的日子，两人起得很早。言离自从离家开始，从没把睡觉当做一件多重要的事情，因为在野外，注意力时常保持高度的集中，睡着时感知都散发着，用更多时间放在修炼上面。

“希望今天能到陇蓝城吧，真想知道那是怎样一个地方。”早起言离心情极好，开怀说笑着，对仙道口中的陇蓝城充满画面感。

“我觉得一直在走上坡，气温降低了不少。陇蓝城，听名字一定是个很美的地方。”如一也按着言离谈笑说下去，对陌生的地方充满期待，而且还有件重要的事，现在穿着的这身衣服，实在显眼得过分，必须要有个地方换掉。

言离总想着快点赶路，可能因为实力迟迟没有恢复能修炼的状态，难免慌乱。自己当前能做到的提升，除了像韩武那样身体素质的修行，还有妖技可以时常使用，能提升源级，增涨熟练度。

冥冥之中总有股力量在让言离往东境方向去，仙道也说过那有自己想得到的一些答案，而陇蓝城是个开始的地方。

翻过一座大的山岭，言离在沿路上收集了不少长成的珍稀药材，山上有着比山下丰富得多的环境生态，愿意走更多路就会有更多收获。

总算是见到了一座繁华的城市，站在山顶上向下望，总觉得城市的地势好低。

中间的建筑组群周围建有一定厚度与高度的城墙，城墙外也建着众多建筑，不过都简陋异常，和城中看到的繁忙不同景致。

言离和如一一路走来，发现越往东受到雨季得影响灾害越大，这里的路让两人寸步难行，言离是取出了巫啼散月里的一些兵器和如一撑着下的山。

看时间大约正午，此刻应当大家要么在休息，要么在餐食。可这陇蓝城的人看着很是勤奋，到处都是在劳作的人们。

最外围的，是一圈正栽着禾苗的年老者，一群婆婆爷爷弯着腰，在这天然形成的泥水地中栽种，言离看着觉得不对，怀疑这么种是否真能等到结果。

往里走一些，过了这片没有规划的田地。到了这的人身上的污浊胜过外围的老者们。这里多为中年男女，整个人都泡在泥水中，看样子是在进行清污的工作，将水引导向外流去，挖一条渐渐低落下去的沟渠。

一些人见了两个与这般环境格格不入的人，差点把他们当做本地之人要拉下水干活。

“怎么会这个时候还有外人来陇蓝的。”

“不知道，两个怪人，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

“嘘，小心别被他们听到了。”

言离听到了几个人间的窃窃私语，看来这地方也并没有自己听到到的那么好。

继续走这才跨进房屋区，应该就是外面那些干活的人住所，简陋之极，有些更像是临时住的屋子，没有任何像是商铺的地方，但有些能喝茶吃饭的地方。

这场景倒是让言离想到了潭叶城的一些小街小巷，也有这样的地方，可以坐下来喝杯茶水，喊上友人吃上一顿美酒，当然言离没有做过这些事情，只有自己想想。

这外围淹得严重，每一处地方的水都有半尺以上。

此时大家忙着给家中排水，这样的屋子说它破烂一点没错，很难想像他们这些人雨季的时候是怎么度过来的。

随处可见触目惊心的景象。沾满污泥的馒头，大家都没有顾忌得塞进嘴里。那些简易搭出来的棚子，拥挤住上好多人，风餐露宿，旧衣残破，各个无精打采，也无所事事。

到处充斥着肮脏的味道，雨季后这里如果还是这样的生活环境，一定会有人感染死亡。言离为这些人的命运不解，不是说陇蓝城是东部最大最繁华的城市吗。

一直走到城门下言离才意识到，那些外围住的人可能根本就不算城民，城门关着，门口更不会有人值守。

城墙上水印的痕迹清晰可见，最高的时候都淹过头顶。城墙上的门楼显得陈旧残破，突显出古老的气息，但依旧让人感觉雄伟神秘。

“奇怪，我听宫玉姐姐说过蔚风帝国的每个城市都是有大都守备的，就算这里偏远，也不至于城门口一个站岗的都没有吧。”如一疑惑说道。

言离有些恍然，每到一个新的地方，见到一些过意不去的事情，总想知晓其原因，探究本质，尽力能做些什么。

“年轻人，你们是外来的？”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年迈无力的声音，在询问他们来路。

是位爷爷，站在离他们最近的一间屋子前，离城墙越近的房屋造得越是完整坚固一些，连穿着也是看得出差异。

“是的爷爷，我们想进到城中，为何门口连站岗的守卫都没有。”

“现在刚过雨季，城主手下的人都被派去给城中救灾了，哪有空还来管这城门，本来一年也就开个几次，这个季节跑来这的，我活了几十年你们是第一个。”

“爷爷，既然城中有人帮忙救灾，那为何看不到有人帮你们呢。”

这老者嗤笑两下，道。

“想也别想，我们这城外的人能活下去就谢天谢地了，可不稀罕求他们帮忙。”

言离再想问什么的时候，爷爷已经回屋了，不太高兴，似乎不愿再多谈及这些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