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北都城临平

落霞氤氲为皇宫增添了一抹绮丽，平滑如镜的湖面上钓竿姗姗犹立。倏忽钓竿轻跳了一下，岸边的少年陡然目露精光。

“十三爷，您怎么还在这里晃荡呢，皇上召见!”迎面一太监着急地叫道。

“等着，本王的鱼马上钓到了。”少年嘴角上扬，手臂猛的一抬，鱼儿在空中挣扎两下，便颓唐地被甩到了地上，晕死过去。但见这少年身着华贵王服，身形挺拔面容英朗，却赤脚钓鱼，好一副粗犷样子！

“哎呦，十三爷，赶紧的吧，皇上该等急了。”小太监跺着脚催促道。

瞟了一眼在地上不知死活的鱼，少年徐徐抬起头，深邃的目光向远处扫视了一番，依稀可见偷看他钓鱼的宫女们正在热切的小声谈论他，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正是十三皇子明空。在去年秋狩中力压所有皇子，拔得头筹，年纪轻轻已被封为武勇郡王。也就这位爷了，不然，谁还敢在皇帝的御花园里钓鱼。明空穿好靴子，理了理衣服，快步向御书房走去。

“可知何事?”明空边走边询问道。

“奴才不知，只是皇上正在接见古徐国来使。”小太监躬身答道。

明空冷哼一声道，“又是古徐！十年前要走了我皇姐，这次又想要什么！”

“谁让咱打仗输了呢。”小太监心里这样想，嘴上却不敢说出来，只亦步亦趋跟着步伐都带着寒气的十三爷来到御书房。话说十三爷是个好男儿，古北国十三位皇子中只有这位爷不贪图享受，整日心系国家反躬自省，日日习武，年纪轻轻已然有一身好武功。

“儿臣拜见父皇。”明空跪道。

“起来吧。”皇上声音略显疲惫，眼角的皱纹也仿佛加深了几层。

“怎的父皇的声音不太对？”明空心里想道，直起身来，果然看见皇上面色不善。再一看，对面的古徐来使却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明空盯着古徐来使，眼中寒意更甚。

许是感受到了十三爷的寒意，特使略微躬了躬腰，道：“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呵呵，来使远道而来，先行休息，明日我们再行议事。”皇上强颜欢笑道。特使也不好再留，再加上要求也已经说明，得给古北国考虑的时间，于是先行告退了。

特使走后，皇上站起身来看着明空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没说出来，跌坐在椅子上。明空快步上前道“父皇，保重龙体啊！”

皇上摆摆手温声说道“有我空儿，朕心甚慰啊。”

“不知父皇有何烦扰，可是古徐又提出什么过分要求。”明空冷声问道。

皇上叹了口气，面露难色“又是来要人啊！”

明空眉毛一挑气势陡升，咬牙切齿“古徐欺人太甚！莫真当我古北国无人！父皇，儿臣愿领兵报效国家，纵使马革裹尸，也定要扬我古北国威！”

皇上欣慰地拍了拍明空的肩膀“空儿不要冲动，你有这份心父皇就已经很高兴了。扬我国威是必须的，但是时候未到啊。”

又是时候未到，哼，明空眼中寒光一闪，立时又恢复正常，愤愤不平“此次古徐又要我国哪个公主！”一念及此，明空心紧缩了一分，十年前的记忆又浮了上来。

“古徐此次要的是我国皇子，这岂不是要朕的皇子入赘啊！”皇上嘴上虽然惋惜，但却闭着眼，手里把玩着两个玉球。明空心道“要不是你十年前耽于作乐，不理战事，我国岂会任人欺侮，沦为此番模样！”别看明空只有十六岁，却对十年前的那场战争铭刻于心，更是对自己父皇的行为深恶痛绝。无奈人微言轻，只好默默隐忍，可此时也发作不得。

“不如让儿臣为父皇解忧，儿臣愿前往古徐和亲！”明空挺身上前。

“这可怎么好，你是朕最喜欢的儿子啊。”皇上睁开了眼笑意吟吟的说道。

明空心道：“罢了，刚才不过是一番惺惺作态而已，叫我来此的目的显而易见。割了十五个州府，送了一个公主，现在连皇子也要送出去了。我还期望着什么！”扯出一丝难为的笑容，明空向前一步朗声道：“请父皇准许！”

皇上装作拗不过的样子说道；“既然这样，朕就成全你。封你为武勇亲王，三日后前往古徐。索性你姐姐在那里，你二人也可有个照应。你可不知道啊，古徐已经陈兵二十万在我国边境了，朕实在是难啊！”。明空嘴角冷笑抱拳领命，拳头因为用力已经有些发青。

“好，下去吧，朕累了。”皇上不耐烦的摆摆手。

明空躬身告退，斜眼却瞥见皇上的宠妃从旁出来，又是一阵阵笑声，心中一番刺痛。强忍着不忿快步离开，待走到无人处，重重的一拳砸到宫墙上，喃喃自语“我该何去何从啊。”明空心乱如麻，此去古徐，必然处处掣肘时时监视，何时才能实现抱负，可还有机会再回古北吗。

明空眉头紧锁，漫步在宫中，走了很久还是没能理出个头绪。抬头望天，落霞与孤鹜齐飞，已是日薄西山。明空心中响起了老师昨日教的句子，“涸辙遗鮒，旦暮成枯。人而无志，与彼何殊！”此念一出，心里突然被打通了，顿时许多问题都清明了起来。

与其留在古北不受重视含糊日子，不如去古徐闹他个天翻地覆。虽然去了那里免不了受到侮辱和白眼，还会遇到许多困难，但这又算什么，人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只有在低处时，才看得更清，沉淀的更深，也是一番锻炼。到时天高任鸟飞，必能做出一番事业。想通此间关节，明空心情瞬时大好，脚步轻快了起来。正碰上太康宫太监小李子请他去太康宫用膳，便随他去了太康宫。

“孙儿拜见皇祖母。”明空跪道。

“快起来吧，我的好孙儿，来这儿坐。”皇太后拍了拍身旁的座位，笑意吟吟地说道。

“谢皇祖母。”明空起身后发现屋里多了两个面生的人。一个羽扇纶巾，温文尔雅。另一个面容清秀，仪表堂堂，好一佳人。对，怎么看也是一副女子的皮囊。但又身着男装，只是面上的寒霜因为明空的注视竟越来越重。“呵，倒是和我挺像的。”明空想着，坐到了座位上。

“不知祖母找孙儿来有何要事？”明空问道。

太后故意板起脸来道：“没事我就不能叫你来用膳了？”小女儿家似的哼了一声，可知太后对明空有多么宠爱。

“祖母消气，孙儿知错了。最近忙于练习骑射，已是好几日不能陪同祖母用膳了。”明空歉意道。

太后的面色立时软了下来，摸着明空愈发清瘦的面庞，柔声道：“空儿啊，祖母知道你的心气儿高，但也别太拼命了，我会心疼的。”

听到这里，明空强忍眼中的泪水。想到母后因难产而死，留下自己和姐姐。六岁的时候姐姐又被送去和亲，只剩自己孤单一人，全靠祖母照料才得以成长至此。又想到即将远行，不知何时才能归来，祖母却垂垂老矣，不能侍奉左右，是以悲痛更甚。

“孙儿此后不能再陪伴祖母身边，孙儿不孝啊！”明空哽咽道。

太后拉着明空的手道：“男子汉大丈夫，应该报效国家。我身体硬朗，你无须担心。你要去古徐和亲，切莫掉了我古北的脸面！我知道你抱负远大，为人正直，眼里揉不得沙子。但此去古徐，艰难险阻非你可想象，你定要记住忍。但更要记住，忍无可忍无须再忍。你初次出门又是去敌国，祖母实在放心不下，特地给你找来两个帮手，让他们替我照拂你。”太后微笑看着对面站着的两个人。

“臣齐朗拜见武勇亲王。”却是那风度翩翩的男子，虽是拜见却只微微弯了下腰。

“臣慕容清拜见武勇亲王。”那眉清目秀的人更是过分，连腰都没弯，但明空却不在意。他本就不喜这些繁文缛节，再者此去古徐，这两人可是他唯一可信任的伙伴了。

“哈哈哈，”爽朗的一笑，明空向二位抱了抱拳道“二位还是称我为明空吧，和亲得来的亲王，不要也罢！此去古徐，拜托二位了！”

齐朗也笑道：“王爷说的哪里话，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早就听说您风度翩翩不拘小节，果真如此！”

“先生过奖了。我们既是一起去古徐，即是并肩作战的伙伴，不用那么客气，称我明空就好，不要再讲那些劳什子封号了。”明空微笑道。

“王爷平易近人，豪放不羁，实在让小生佩服啊。”齐朗道。

“好了好了，你们瞎客气个什么劲。”太后打断了二人的谈话，“空儿，去了古徐有什么事情都跟齐先生商量着办。”明空应声。“齐先生，替我好好照顾空儿，不要让他陷于危险之中。”齐朗应着。

“你们先下去吧。”太后吩咐道，二人恭声告退。待二人走后，明空和太后才开始用膳。

屏退左右后，太后压低声音道：“空儿，你可知我为什么要安排此二人与你同去？”

“想必此二人定有过人之处。”明空道。

“不错，我有一事从未告诉别人，就是你父皇都不知道，今日就告诉你。”明空侧耳细听，原来太后耗费一生心血创建了如是门，齐朗和慕容清乃是如是门首席智囊和首席高手，忠诚无二。明空心中吃了一惊，如是门的名头他是听过的，怎料自己的皇祖母竟是掌门。

捋了捋白发，太后握着明空的手郑重的说道：“从今日起，你便是如是门新一任掌门，我要把这一切都交给你！”

明空赶忙推脱，但太后主意已定，明空推脱不过只好接受。有了如是门的助力，他可谓是如虎添翼。当年如是门曾于边州救皇上回国，而后又悄无声息铲除了朝中奸细，是以古北才能避免亡国的命运，喘息至此。此后明嘉公主和亲古徐，路遇杀手险些丧命，又是如是门的高手出手相救才得以平安到达。然而做完这一切后，如是门却销声匿迹，而后十年间，再未现身。

齐朗和慕容清回到了住处收拾东西。

慕容清嘟囔道：“师父，我们一定要跟那劳什子王爷去古徐么？”

齐朗无奈的看着耍脾气的徒弟道：“他是我们如是门的新任掌门，不容有失。”

“什么！太后已把掌门之位传给了他？！”慕容清惊呼道，不由对那位王爷好奇了一些。

齐朗轻嗯一声“不错，你要全力保护他。此去古徐，一是护送，二是重建情报网。上次刺杀活动失败已经动摇到了我们在古徐的根基。你吩咐下去，调三十个金字暗影负责保护我们此行安全，三十个银字暗影负责先行刺探情报，三十个石字暗影传递国内消息。”

“是，师父。”

“还有，切莫暴露你女子的身份，古徐可不比国内。”

“知道了，师父。”慕容清眨眨眼，便做准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