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孕妇、孩童。
在道德的观念里,它们是生命的价值达到巅峰的阶段,也就是最能体现道德的标杆。
其中,以孕妇为最,因为一人身上承载着两条生命。
徐峰明白,他现在在挑战众人花一辈子建立起来的道德。
“苏小平女士,有关你的嫌疑,我说的全部是既定事实,你赖不掉的。”徐峰垂下头,缓长地叹息道。
苏小平脸上的愤恨消退,残存了几分错愕。
潜意识里,她还在奇怪,自己为什么会遭受怀疑。
这一片刻,让她没有马上反驳,徐峰也没有穷追猛打。
“那个声音说,玩家不会真正死亡,对吧?”徐峰似是自言自语,又好像在向众人提问。
“之前就说过了。”张贺林蹙眉,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话题还要再被提及,“这是人类数百年后也不可能拥有的技术。”
徐峰对张贺林不置可否地笑,不待对方发作,他继续说:“如果是虚拟现实技术呢?有没有可能?”
“我听我儿子讲过,什么VR技术,大爷懂是不懂。”李大年笑呵呵地回道。
这下有四人参与了对话,狼人杀的规则被抛到一边。
叶榕确信可以说话了,于是她否定道:“VR就是个头戴式的感应装置,眼下的科技水平连虚拟现实技术的脚都没看到。”
“那从我们脑内传达消息的技术呢?看到脚了吗?”徐峰顺着藤蔓往上爬,追问道,“与那个莫名其妙的死而复生比,哪个像真的?”
这下叶榕无话可说,但从心底,她对所谓的虚拟现实抱有极大的怀疑。
“嗯……嗯。的确,那个声音说了那么多条,没道理真的里头掺杂假的。”黎采霞先是连番点头,然后念道,“现在想来,可能是理解错了。所谓的不会真正死亡,是因为本来死就是假的。”
话里,徐峰瞅见了极强的求生欲望。
苏小平虽是一言不发,但喘息声明显比刚才要微弱不少。
“所以,既然这是一个虚拟的游戏,苏小平女士不幸抽到了狼牌,我们也只能把她投出局,早点享受现实的时光。”徐峰循循善诱,声音轻柔得像在哄孩童入睡。
为什么会失去现实的记忆?
为什么要让一名孕妇参加这种残忍的虚拟现实游戏?
这些疑问到真正的“现实”便能获得解答。
徐峰希望,至少在眼下的虚拟面前,苏小平不要想这些无用的琐事。
“可我真的不是狼!”苏小平再度振作,尽全力为自己发声,“你说的事情根本说明不了什么!我看你就是在陷害我!”
孟凡海的手指隐约地指向徐峰,他自认要求不高,但真心觉得他人应该记住预言家的金水。
徐峰眼角的余光扫到了这一细节,笑着接道:“孟凡海是真预言家,我是真金水。好人不会诬陷好人,我只是举出事实而已。如果你能举出七号和九号的狼面,我会很愿意改票。”
苏小平还想辩解什么,但她找不到可反驳的话了。
要么打破五、七、九出两狼的狼坑,要么找出七号和九号的狼面。
她两者都做不到,只能苍白地喊两嗓子:“你们难道相信虚拟现实这种鬼话?徐峰他明显就是想我死!”
徐峰悄悄耸肩,他没指望让别人相信,其目的只是为了给狼人一个体面的理由冲票。
“场上两狼,加上我姑且算三票。已经后置位了,好人连抗推位都没想好,苏小平甚至会投给我一张废票。”
这种局面,要是狼人再不抓住机会,徐峰就真的一点兴趣都提不起来了。
张贺林心里默数五秒,见二人都没再开口,才道:“六号和五号还有话要说吗?”
他想借机跳过五号的发言。
徐峰立马协助他:“我已经说完了,就怕苏小平女士还要纠缠不放。”
苏小平咬钩,起身如泼妇般骂街:“什么叫我纠缠不放?明明是你自说自话,铁了心要杀我!”
没人应答,她只能继续骂下去。
她发泄了一通,却愈发无趣,最后道了声:“你们该怎么投怎么投吧,我过了。”
张贺林扶正眼镜,肃然地说:“三号警长归票。现在能确定的是,一号平民,二号女巫,四号狼人,六号平民,八号预言家,五、七、九出两狼。”
“没人能百分百确定三人里谁是狼,但既然是三分之二的概率,应该不会出错。”
“我不是跟风六号,但他刚才说的疑点我都有想过。”张贺林的目光扫过每人的面孔,辨认每张票的去处,“苏小平女士怀有身孕,我宁愿她是清白的。”
“但我转念一想,因为这个,别的不那么可疑的人就要先出吗?没有这个道理。”
“所以,只能请你输掉游戏,先回到现实。”张贺林笑了笑,一字一顿地说,“警长归票,五号。”
“三、二、一……”
这次,众人举手不很整齐,但张贺林佯装没看见,埋头迅速地记录票型。
“【三号】张贺林:一票。投票者:【五号】苏小平。
【五号】苏小平:四票半。投票者:【三号】张贺林、【六号】徐峰、【七号】黎采霞、【九号】李大年。
【七号】黎采霞:两票。投票者:【八号】孟凡海。【二号】叶榕。”
五号,苏小平出局。
手掌盖住微笑的嘴角之余,张贺林不忘履行该有的章程:“五号,请说遗言。”
徐峰不在意,只等耳朵再被侮辱一次。
出乎意料地,苏小平不哭不闹。
她摸摸隆起的腹部,将全部心神放在此上:“嘿,就是你害我输了游戏。”
到头来,她还真相信了徐峰的鬼话。
察觉到投来的目光,苏小平轻摇了摇头:“我没有遗言。”
李大年一言不发,快步走到输入器旁,张贺林紧随其后,直到他亲眼看见“#5”显示在横屏上。
苏小平左思右想,认为孙胜临死的样子过于难看,所以一个人走进卫生间。
远远地传出一句:“你们不用看。”
众人识趣地待在原位。
又一会儿,低沉的哽咽从卫生间的门缝钻了出来,徐峰觉得模糊,于是集中注意、想要细听,声音却不再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