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民没有武器,各个赤手空拳,他们甚至没有敌意,将全部心思放到了往前走路上。
只是麻木地走。
先生冷不丁地吃痛,清晰过来。还未来得及打量四周,一只黝黑的脚便照面踩来。
几脚的工夫,先生接受了现实,他不但还要挨上很多脚,还会因此丧失性命。
燃城监狱前,守门的卫兵怒视管家。
“有什么事跟我说,将军在审问犯人,任何人不得打扰。”管家神情肃然,义正言辞地说道。
守门卫兵的回应是一记手刀,然后扶住晕倒的管家,将其交给了茫然的监狱卫兵。
“我愿承担一切责任。”他如此说道,甚至将胸前的勋章捧在手心。
表忠心的举动无可挑剔,最终,他如愿以偿地见到将军。
“乱民,数不胜数的乱民攻过来了!现在大门估计已经失守了!”
燃烬将军走上前,抓住他的肩膀:“亲眼所见?”
“是!”
“靠近炎城的南门,还是北门?”
“北门。”
“我知道了,暂缓一切事务,先退敌再说。”将军给予他一道令牌,让他通知军营的各个兵长。
卫兵告退,燃烬将军却有些犹豫,他不知道自己胸前闪闪发光的勋章在乱民面前有没有作用。
他摸过重新燃烧“火焰”的万焰剑,内心稍许安定。
将军正通过一层又一层的命令调动自己的权力,乱民自然不会无故停下,命令传递的过程中,仍在一点一点地侵占城池。
徐峰在将军府没有出去,苏秋围着他转圈,一直唉声叹气:“大人你快想想办法呀,大人你快想想办法呀。”
“你懂什么,大人实力无双,将军府更有高手住持,咱们没有危险。”刘三先是冲苏秋嚷道,然后扭头向徐峰试探,“大人,没有吧?”
“嗯,没有。”
刘三松了口气,嘴上又道:“我就说嘛,燃城可是火域数一数二的城池,真要有这么容易攻下来,那也算不得好城池了,对不?”
苏秋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徐峰却以为,这要看来的人是否是不懂礼数的魔族。
“以前有过魔族吗?”徐峰突然问。
刘三抢着回答,希望这点提示能让自家大人快些想出办法:“有,整个火域大概一年出一两个。但最近几年一个都没有。”
苏秋也拼命点头,仿佛这能为办法的产出推波助澜。
“我知道了。”徐峰思索之后,做出保证,“那攻城的人不是魔族,至少不全是。”
“对啊对啊,哪那么多魔族,大人莫怪,我是被吓坏了。”刘三猛喝一口米酒,力气重新回归身体,“嘿嘿,将军府绝对安全。”
徐峰其实很想出门看一眼,乱民到底长什么模样,有多少,怎么进来的。但他知道这都是小节,不值得冒那么大的风险。
“等着吧。”徐峰不慌不忙,“坏事能变好事,运转得好,将军甚至会因此下定决心、出兵炎城。”
刘三跳过一切步骤,陷入了美妙的遐想:“然后就是封王拜相……”
街道,一边是蠕动着的拥挤的人潮,一边是严阵以待的先锋士兵。
“将军特赦,如果你们乖乖就范,可开放粮仓,让你们个个都吃饱。”为首的将领叫火花将军,刚刚顶替火柱将军的位置,发号施令与扯大旗都不能熟练。
哪怕最前面的乱民都无动于衷,仿佛食物的吸引力比不上脚下的路。
“敬酒不吃吃罚酒,到了阴间,休怪我没提醒你们。”火花将军率先冲锋,手中的爆破斧沾了好几个小型爆竹。
火花将军是五阶战士,按照规定,他可以杀死二百四十三名无阶之人,如果对方没有反抗,甚至还可以自主调整。
乱民虽然眼神呆滞四肢麻木,但在这一方面却莫名的认真,一个个被裂开的斧头收走性命,积攒着礼仪中的人头数量。
将士们松了一口气,他们的敌人不是魔族,这样就只是礼仪之内的较量,一切都不陌生,反而让人迷醉。
将士大多是一阶,二阶偶尔会有,三阶少得可怜。
排在前列的乱民来不及反应就被砍杀,排在后列的乱民为前者计数,当数量达到界限,他们就会拼尽全力,将士们也会配合地露出破绽,死在乱民的手下。
双方的交战礼貌而友好,仿佛是亲兄弟一般默契十足,火花将军甚至抽空望了一眼远方,试图找出人潮的尽头。
明明是极大的破绽,乱民却一动不动,眼睁睁地看着良机错失。
“一百二十一、一百二十二……”
火花将军一边奋战,一边计数,他宁愿忘掉眼前的敌人,也不愿忘掉代表礼仪的数字。
斧头已经没法用了,他弯下腰捡起散落在地上的砖头,乱民会意,凑上前等待迎头的痛击。
乱战还在继续,全部士兵杀掉的乱民,也只是火花将军的三倍左右。
“一百六十七,一百六十八……”
火花将军感觉到老眼昏花,他实在太累了,哪怕排队送上门的羔羊,也禁不住数量的堆积。
乱民们很体贴,干脆演都不演,将脆弱的脖颈凑上来,有的甚至将头撞得血液飞溅,火花将军都一一算进了数字里。
两方对二百四十三这个数字越加重视,并且誓死要完成这项绝美的艺术。
乱民不再那么麻木了,他们的神情被重新激活,跟着火花将军一起报数。哪怕再犄角旮旯的死者,他们总能精确地找到,并且诚实地给予数字。
街道的狭窄让这次交战耗时很久,乱民和士兵都对敌人有了初步的印象,只不过交战的结果出乎任何人的意料。
“一百九十,一百九十一……”
火花将军甚至想靠墙歇一会儿,但胸中的使命感让他回光返照,酸麻到失去直觉的手臂机械地挥舞着,他手中的武器一变再变。
“马上就能完成了。”
他心中甚至升起一股自豪感,在杀到第二百个的时候决定休息一下。
乱民理解地点头,火花将军则尽力不让对方等待太久。
一个人走了过来——他显然不能理解火花将军的休息。
“再……再等一会儿,我有点累。”火花将军为自己辩解道。
回答他的,是插在他胸膛的一把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