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梓回到安南武馆已是深夜，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

左使一早就在门口等着杨梓，等得地老天荒不见人来，差一点就像上次一样派人出去寻找。

突然一个影影绰绰的一个白色身影渐从夜色的包裹中突出，左使忙迎上前去，见他神色不对，关切道：“门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杨梓不言不语亦不理会，仿佛没有听见，他微低着头，神情恍惚，步履蹒跚。他的脑子太乱，时至今日，他仍然不愿相信他看到的这一切。

走到门口，他好像才意识到不对，红灯笼映着四个大字：安南武馆。

他怎么回到这里了？

他自嘲一笑，与蒙寒门有关！呵呵！

且不说西钥涵是不是真的圣主，一想到西钥涵突然的坦白，他就觉得自己的脸被按在地上摩擦。

西钥涵口口声声的相信，到头来呢？

漯水边的三名蒙寒门暗卫，如若真是西钥涵派出的话，她要杀谁？目的呢？

但她的伤是真的，她的毒也是真的，命不久矣也是真的，西钥涵，究竟哪一面才是真的？

蒙寒门！他算什么？杨梓扭头就要走，左使一眼看出不对劲，连忙道：“门主，您这又要去哪？”

“走开！”杨梓轻声开口。

“门主，现在太晚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门主，我扶您回去。”

“我说了，别拦我。”杨梓有些不耐烦，语气还算和气。

“门主！”

左使加重了声音，杨梓似是被他的称呼吸引，他一脸凝重，一颗泪痣仿佛在颤抖：“你也把我当成一个傻子？”

明刀暗箭筝前落，谢尽良缘堕一生。

“门主，您说什么胡话呢？”

“我不是你们的门主。”杨梓轻出一口气。

左使心中大骇，连忙单膝跪地，连同门口站岗的侍卫一同跪了下来。

“左使这是做什么？”

“望门主赎罪！”

“望门主赎罪！”……

众人齐声，拦住杨梓的去路。

“闭嘴！”

“望门主赎罪！”

杨梓大喝一声：“我让你们闭嘴！

他受够了，真的够了，可为什么尽管他不断的告诉自己要冷静来，要冷静，不能乱了方寸，内心依然躁动不止？

胸中气海倒腾不息，一腔怒火就快要提到嗓子眼了。

“门主，有什么事，明日再谈，可好？”左使试探性的开口。

杨梓沉下气，抬眸一眼，周身气场全然不同。

“你们……还当我是你们的门主？”杨梓现在处于极度的自我怀疑状态，众人缄默不言，左使大着胆子道：“门主自然是蒙寒门的门主，三位主长亲自扶持，所有蒙寒门的门众都曾见证过荣耀的时刻。”

杨梓自嘲式的笑笑：“有一人不曾见过。”

左使不解，神色担忧。

“圣主！”

这句话左使听不出有什么不妥，但直觉告诉他，这其中有很大问题。

门主为何会突然提到圣主？

“都起来吧！左使可曾见过圣主？”杨梓又问。

“不曾，圣主向来不出世，门中恐怕除了三位主长，知道圣主身份的可能也只有门中旧贵。我们这等身份，是没有这个权利的。”

“我呢？以我的身份，可否知晓？”杨梓轻嘲。

“门主，自然是可以知道的，只不过，恐怕得门主自己去问三位主长了。”左使解释道。

“问，他们就一定会说吗？说，他们就一定会说实话吗？”杨梓抛出一个世纪难题，左使根本不知该如何回答。

“门主，您为何会突然这么问？”

杨梓瞪他一眼，似笑非笑的轻哼一声，便不再言语。

事到如今，他才明白，他心里的那个涵儿，从来都不存在。

从怀疑到相信，再怀疑再到相信，多少次都让他觉得自己是个毫无立场反复无常的小人。他怪自己没有给西钥涵更多的信任，他在一点一点的克服，在一点一点的改变。

现在告诉他曾经做的努力都是白费，西钥涵自己承认她就是个不值得信任的人。

为了博得他的信任，甚至对自己狠得下手。

西钥涵的声音历历在耳，挥之不去。

安南武馆外两个高高挂起的红灯笼映得门口格外明亮。

微微星辰的曙光，瞬间变得黯然失色，月亮一明一暗时而掩在流云之后，晦涩不明。

杨梓听了左使的话走回自己的屋里，左使一直守在门口生怕杨梓又想不开。

杨梓默默关上了门，房间里静默了很长时间，左使一直未敢离开。

“杨大哥”这三个字如魔音灌耳一般，杨梓满脑子都是西钥涵的声音和语气。

“杨大哥！”

“杨大哥，涵儿信你。”

“听你的。”

“杨大哥，你是不是又头痛了？”

“杨大哥，涵儿并非有意瞒你……”

“涵儿的确与蒙寒门有关。”

杨大哥，杨大哥，杨大哥……

即使到了现在他满脑子依然是那个身影，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啊！”一声嘶吼！屋里传来一阵踢里哐啷，噼里啪啦的声响。

杨梓将桌上的东西尽数挥到地上，门外一直为门主担忧的左使被这一阵动静也下了一大跳，不知如何为好。

今儿早出去还好好的，回来怎么成这样了？门主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杨梓切切的咬紧牙根，喘着粗气，仿佛发泄得还不够，他将屋里能砸的全砸烂，好一会儿才没了动静。

左使刚才忘了一件重要的事要汇报，待房中再次归于平静，才又壮着胆子前来敲门。

杨梓语气不善：“什么事？”

左使：“门主，您让属下调查的事有眉目了。”

杨梓喘着粗气：“进来！”

自那日漯水回来，杨梓便派人调查西钥涵。

左使看着满屋的狼藉，碎罐破压铺满一地，都没地方下脚。

左使殷切道：“回门主，属下确证，西钥涵是西钥婉蓉次子，只不过，她出生之后被传有天疾，西钥铮便带她寻找尊主医治。”

“尊主？公西奕！”

“正是。”

“他们去了哪里？”

“属下不知。”

杨梓叫他出去，左使忙问：“可需要属下派人打扰一番？”

杨梓示意不用，左使这才规规矩矩的退下，并细心的替他关好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