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殇看起来很生气，我不想触她的霉头，干脆闭嘴不说话，墨殇发泄完后冷哼一声：“谁告诉你的这些歪理？”

我不敢说是楚宁柏，不然谁知道这疯丫头会干出什么事来，自己揽下所有错误：“我自己瞎想的。”

墨殇冷笑一声，不知道是信还是不信，反正是不再追究了。

我急于转移她的注意力：“你看到的是龙尾，我们在山腹内见到了其他部分。”

墨殇果然提起了兴趣，“哦？”了一声，我道：“很可能我们看到的是一条。就在这座山的内部，我们看到一条石头的龙，不过情况不允许所以我们没有往后看，想来后面就是连上石壁，最后的尾巴露在了外面。”

墨殇点头：“山体坍塌让龙脉尾部露出的同时，也把龙尾靠上的一部分给埋住了。”

我补充道：“这是应该就是那场变故，百余年前巫女一族为什么要搬迁，应该就是因为这个。”

墨殇还是点头，我停顿一下，见她没有要说什么的意思就道：“你那个时候，知不知道这里的事？”

墨殇很坦然的说道：“不清楚，百多年前我跟他们家可不熟，我怎么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看她这么个理所当然的样子我没忍住嘟囔了一句：“把你当神一样供着了都……”

“嗯？”墨殇挑起眉。

我岔话题的功夫已经登堂入室，立刻道：“巫女来了。”

我可没说谎，巫女确实已经往我们这边走来，墨殇转身，巫女对她略微施了一个礼，墨殇随意地一摆手让她有事说事。巫女就道：“是这样，楚姓还有一些族人留在巫女城中待命，我们也需要回到城里处理最后的事物，所以只能请您陪我们再走一回了。”

“这是你家的地盘，想来想走，想怎么来还是怎么走我不管。”墨殇大大咧咧地，左右看了看，找了一块干净平整的石头坐上去，硬是把石头坐出了龙椅的感觉，她再次笑起来，笑容散漫，“要忙你们自己忙就是，这都什么年代了，不用我批准了。”

巫女站得很恭谨，但是她低着头不去看墨殇的眼睛，这让她的恭谨态度变得有点生硬：“不是批准，只是如今这里已经不在我们的掌控里了，只凭我们是没办法再次进入巫女城的，所以，我们恳请您施以援手，助我们入城。”

墨殇“哦”一声，末了反而看我，道：“小林你看呢，你是想再走一趟巫女城呢，还是让我带你回家？”

墨殇没有说“陪他们去巫女城”而是说“再走一趟巫女城”这意思是真的不看巫女他们的面子只看我自己的意愿。我心说不敢不敢在下何德何能受您照顾这个锅我不想背。然后不吭声装作没听见。

巫女道：“若是如此，林朔，你真的不想知道你在我们林姓内究竟是什么身份吗？或者，你不想知道你父母在我们林姓内，曾经是什么人吗？”

“你这两年来往奔波，不就是为了探明这些？现在你不想知道吗？”

我愣住。

想啊，我当然想，要是不想知道这个我为什么要费心拔力地到处跑？

巫女说着，安静地看向我，眸中是不变的清浅平淡，只是说出来的话却一下下正戳中我内心：“神已经许久未曾出现了，所以这些事连神也无力为你解答，但是我们可以。我们是你的母族，而你要的答案就在这座城里，只要你来就可以得到。你来不来呢？”

你来不来呢？

“来。”

声音干脆利落，但这话并不是出自我口，我惊愕地看向她，墨殇歪着头看头顶上突出树林的一枝树杈，就像是没有在意我们的对话，但是话确实是她说的。

巫女再次简单行了个礼：“谢，神恩。”

——

不管怎么说这里都是曾经巫女一族的地盘，巫女当然知道如何进入，为了防备再次遇到粽子，左右这里的树林茂密，我们索性全部从树上走。

当然不是所有人全爬到一棵树上去，树长这么大也很不容易的。我们分散开在一定的区域内，保证声音能够互相听见。巫女判断方向，将我们再一次带上之前进入巫女城的石板路，她解释道：“这里是巫女城与外界联通的唯一一条通道，当年为保族人安全撤离，族中长老在路边设下巫术，挡住了粽子。因此这里是安全的。”

我道：“如果你们的族老有这个能力，为什么不直接护住巫女城？那不就用不着搬迁了？”

巫女道：“因为这样的巫术太难了，限制极多，族老们拼尽了力量也护不住整座城，只好退而求其次。更何况，”巫女勉强的勾了一下唇角，分明是笑着却透出更为浓烈的悲戚之意，“就算护住了整座城又能如何？龙脉已死，风水局被破，死在这里的人将永远不得安宁，再住下去，族破人亡是迟早的事。”

我从她的话中听出了一些信息，不可思议道：“那这些粽子是……”

巫女眉眼间染上了悲伤：“他们都是我林氏一族的先祖啊。”

“龙脉死了，当年巫女为我们点下的风水宝地顿时变成一块凶煞的养尸地，那个时候新死的与将死的族人受到影响，全都变成了这个样子，甚至从那之后所有死在这里的人尸身都会发生异变。”

我不说话了，这确实是个悲伤的故事，只是，那可是龙脉啊，是巫女亲自找的，连墨殇都说它好的龙脉啊，怎么会莫名其妙的死了呢？

这时已是夜晚，远离城市的大气污染和光污染后，夜空显得非常亮，半弯的月，漫天的星，月光和星光就足以照亮前路。在城市里你可看不到这么美的夜景。

巫女带着我们踏上石板路的位置已经是中间，所以我们不需要再次翻山越岭把这么长的路重走一遍，出发时是月上柳梢头，等再次看见那座半毁的庙宇时还不到月上中天，已经是很快了。

到达后楚湘先打了一发信号弹，绿色的光在黑夜里非常醒目，然而我们等了半天却不见有信号弹炸开，更不见有人过来。楚湘低声道：“糟了。”

我们不清楚这些粽子的活动规律，留在这里的那队楚家人到现在都没回消息，很可能也遭到了粽子的袭击。

“过去看看。”

楚湘道。

我们分开的地方是巫女城最北边的坟场，楚湘他们那时已经遭到粽子的袭击被逼上了山，楚宁柏当向导带队，十几分钟后我们赶到了巫女城的边缘，远远地可以看到残破的坟场，一个人影都没有。

这下是真糟了。我看到楚宁柏有些慌了，赶紧说：“先过去看看有没有血迹或者打斗痕迹再说，不一定是遭到了袭击，或许是他们等不到我们出去找了也说不定。”

楚宁柏定了定神，墨殇就道：“过去看看再说。”

动身前我想起一个事，就去问巫女：“你们有空棺葬的习俗？”

巫女好像没听懂我说的是什么，“嗯？”了一声，问：“什么？”

我道：“提前跟你道个歉。”

巫女更糊涂了：“你做什么了？”

坟地也就那么大，就我们说几句话的功夫就已经走到了中心那些奇怪的空墓边上，月光还是很亮的，所以可以看到那里一圈的坟头都被挖开，好好地封土堆成了哑了火的火山口，这些全是我跟楚宁柏他们的杰作。虽然是形势需要，不过多少有一点挖巫女祖坟的嫌疑，提前道个歉总没错。

巫女真的是个度量大的人，看到自家的坟包被掘开，还一下子掘了那么多居然没变脸，看过之后还好声好气地跟我说：“你说的空棺葬就是指这个？”

我反倒比她这个苦主显得更不自在一点，挠了挠头，点头称是。

巫女道：“不是空棺葬。这些坟只是最上面的一层，你可以叫它‘伪装’。本来就是空的，下面藏的东西才是真正重要的。”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心说这样就合理了，只是她怎么就这么坦然的就告诉我了？都有伪装了，这不该是个秘密吗？

巫女总能看穿我的心思，她笑起来：“林朔，你忘了我之前的话了。我说过的，不管你回不回去，我们都在这里。”巫女重复着那天的话，“家族接受你，不需要你的回应，以后你的行动，会得到家族的认可以及支持。”

“所以这也属于家族里的事，告诉你，理所应当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