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带路，我们的速度就快了许多。

这里的土层全部都被巫灵浸润，但是修建地宫的砖石却没有，林凇告诉我们，每一座地宫都只有入门处以及主墓室巫女棺后两处墙壁的砖石是由这里的泥土烧制的土砖，就是说也只有通过这两处才能到别的地方去。

当然，我们也不用三十二座地宫每一座都走一遍。每一个入口处也可以继续往下走，再配合巫女一族独有的控制巫灵的手法，就可以指定目的地。

在保证不至于被憋死在半途中的前提下，我们平均每过三个地宫就停留在就近的地宫中休息换气，但就算这样速度还是很快了，我们很快就到了目的地，最后的那一座地宫。

这是巫女一族第二代巫女的陵寝，因此地宫中的器物多是青铜，手电光下这些没有氧化痕迹的青铜器金光灿灿，竟然比那些年代非常近的巫女地宫看起来还要华丽。

巫女一族的人早已经等在这里了，十几人，都在主墓室里。林凇将我们带进主墓室，对着他们行了一礼，走到队伍中站好。

只留我们三人与他们对峙。

我注意观察与我们面对面的那十几个人，为首的几个是鸡皮鹤发的老人，剩下的全是青年男性。巫女果然在他们之间，清丽的少女在一众男人中间非常显眼，更何况她还站在最前面。

这些多半就是巫女一族现在的掌权者，长老族老什么的。我正在猜测这些人的身份，边上墨殇却叫了我一声：“小林。”

“怎么了？”

墨殇笑道：“难得他们来的这么齐，今天姐姐给你撑场子，想干什么就放手干，出了事，全算我的！”

“神此言不妥，”我还没说话，林家人就先开口了，站在巫女身边的老人行礼，“林朔本是我族子弟，神何苦挑拨我们之间关系。”

我脸色一冷，我最讨厌的就是这一副理所当然的要把我拉进他们阵营的嘴脸，我道：“我跟你们家，没关系。”

“血脉传承，不是你一两句话就可以抹杀的。”老头脸色不变，反而对我笑，“林朔，你离家太久了，忘记了家的温暖，回来吧，我们都在等你。”

我也笑了，我是个直性子，最不喜欢他们这样的弯弯绕绕，我喜欢快刀斩乱麻那样干脆的处事方式。所以我直接问道：“我父母是什么身份？因为什么离开？他们是怎么死的？”

那个老人面色不改：“你父母是我族族人，叛离家族私逃，然而我们从未追究，他们的死亡，我们并不知情。”

老狐狸。我心道。这样的说辞模棱两可，明面上解答了我的问题实际上却什么都没透露，如此遮掩，他的话一句都不可信。我道：“我要的是真话！”

老人：“这就是真话。”

我冷笑，我讨厌这种拐弯抹角斗心机的说话方式，就他这表现，我清楚我什么都问不出来，于是我冷笑着，认真地说：“滚！”

老人的脸色终于沉下来。不只是他，他后面那些人也火了，我听见后头有人喊了一声：“大长老！”

怎么着，说不过我就想动手啊？谁怕谁啊！我上前一步，用眼神挑衅他们。

墨殇却伸手把我拦回去，她还是笑容散漫，但却最能镇得住场子，道：“怎么，要动手？”

“不敢。”老人挥手让后面的人别动，硬生生把火气压了下去，恭恭敬敬地行礼，“不敢造次。”

“不敢造次就行。”墨殇无所谓，又道，“费这么大周章忽悠我们来，总不是为了让我听一句你的不敢造次吧，有什么事，说。”

我想，他们费了这么大劲要把我们弄进这地宫中，不可能是为了把我忽悠进林家。一路上巫女明里暗里的目标都是墨殇，但是他们要的究竟是什么？

“神明鉴。”老人很快就解答了我的疑惑，“神可还记得，往生丹？”

墨殇道：“巫女已死，往生丹的效果你们已经看到了，还要怎样？”

老人咬咬牙，后退一步居然朝着墨殇跪了下去！因为我们三个是站在一块的，所以老人这一跪就好像在跪我们三个人一样。这么大年纪的人给你行这么大的礼，视觉冲击太强烈，我下意识就往旁边躲了一下，墨殇却不退不避，坦然受了。

老人道：“内子重病！我们用尽办法也救不了！内子与我幼年就相识，当年微末之时是内子陪着我我才能走到今天，如今我功成名就，内子却因为重病不久于人世，我不甘心！我，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老人重重地磕了三个头，泪水滴在地上，“可我没有办法救她……求神降恩与我，再赐我一枚往生丹！晚辈感激不尽！”

我想过很多情况，但我就是没想到过这一种，听到老人的话我都愣了，为即将死去的妻子求药？这与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差别也太大了。

情深不寿。到底是一片真心，我心软了一下，就看向墨殇：“墨殇……”

墨殇却不为所动，她道：“你把我们骗进这地宫深处，就为了要一枚往生丹？”

老人磕完头就趴在地上不起来，声音哽咽：“神恕罪……晚辈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晚辈不敢去找您，只好出此下策，神恕罪。”

墨殇又道：“那你可知，往生丹是什么做的？”

“这……”老人犹豫了一下。

墨殇冷笑：“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

“不、不敢。”老人立刻回答，“是神的血，血炼血精，血精凝丹，才成往生丹。”

墨殇摸了摸自己的脸，我头一次在她的笑容里看到那么浓的讥讽和可笑，我那会儿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墨殇道：“你觉得我现在这模样，要是给了你一颗往生丹，我会怎么样？”

老人吞吞吐吐地道：“会、会……”

“原来知道啊。”墨殇道，“那你还敢问我要？而且往生丹从来标榜的是往生，不是治病，你妻子只是重病你就跑来问我要往生丹，是不是不太对啊？”

老人一咬牙，又磕了一个头：“晚辈知道我的要求太过苛刻了，但是神仁慈，如果您不方便，取些许神血给晚辈也可！”

老人声泪俱下，标准降低到只要一点血。我想只要还有人性的人见到这个场面都不会无动于衷。我看得有些心软了，忍不住去劝墨殇：“墨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是？一点血而已，你要是方便……”墨殇冷冷地横我一眼，我立刻不说话了。

后来想起来这事我他妈的真想抽自己，我他娘的活该被人骗得团团转，别人稍微用点计我就自己往套里钻！

墨殇连笑都懒得笑了，我能看出来，这不是生气或者发怒导致笑不出来，是真的面对这情况感觉什么表情都是浪费。在老人声泪俱下的祈求中墨殇居然拍手，一下又一下，老人的声音停了，墨殇轻飘飘地道：“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老人颤巍巍地抬头：“什么？”

“你的妻子，三十年前就死了。”

我脸色大变。

墨殇看着老人脸色变白，慢慢地补上一句：“被你自己杀死的。”

“你还忘了，往生丹的效果除了救人，更重要的，是长生。”墨殇还是笑了一下，觉得很可笑所以就笑了的那种，“而且我的血救不了人命，就是把我抽干了，全灌进你那早死了的妻子身体里，也没有任何作用，我的血的的作用，还是长生。”

“这些都是写在你们族中典籍里的。下次骗人的时候，请先注意你的对手知道什么。”墨殇微微勾起唇角，“你不知道吧，你们族里那个年代的典籍，我都看过。”

“难为你还编出一个比实际多活了三十年的妻子，骗人骗到这程度你也是登峰造极。”

墨殇笑叹：“那句话说的没错，人的欲望是最可怕的东西。巫女已经证明了自己的错误，你还不死心，怎么，想自己试试？”

老人站起来，之前绝望哭泣的样子消失的干干净净：“但人的欲望也是人前进的最大的动力。神，像您这样的寿命对我们这些凡人的诱惑太大了，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没人会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