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的铺子我当年去过几家，记得有一家，东家好像姓吴。”

服务员在一边记，墨殇拿着菜单认真地点：“西湖醋鱼，龙井虾仁，东坡肉，嗯，再一人上一份宋嫂鱼羹，应该差不多了。”墨殇把菜单往我们跟前一推，“这个地界古董行里姓吴的不多，既然没有别的线索，去看看也不妨事不是？想吃什么自己点，别客气。”

天是浅淡的蓝白，透过楼房的缝隙，东边的天际已经一点点变成柔和的黄，这是杭州的早晨，是繁华的现代城市生活里一天中难得的静谧。

我们一大早就从长沙赶来了杭州，昨天晚饭没怎么吃，晚上睡着了还不觉得，等第二天醒来人就饿的不得了，不吃饱哪有力气干活，所以一到杭州我们先找了个馆子，先填饱肚子才是要紧事。

昨晚饿了一晚没错，但早餐我们都习惯了少吃，墨殇点的菜离午饭只差三碗米饭，我把菜单推回去，道：“就这些就够了。我就想问一句，你嘴里的‘当年’是什么时候的事？”墨殇的时间线我可不敢随意瞎猜，搞不好这丫头嘴里的‘当年’杭州还不叫杭州，而是叫临安或者钱塘。

墨殇专注于服务员刚送上来的龙井茶，没注意到我丰富的心里活动，随口道：“不记得了啊。不过我记得，那会儿杭州有电灯，也有挺高的楼房。”

就是说时间从四五十年前到四五年前不等，这个范围就要小很多了，那家店还存在的可能性也相对大一些。我点头，道：“看来咱们还是有机会找对地方的。”

墨殇迅速偏头，一口茶水喷进垃圾桶里形成一阵小小的水雾，墨殇对我怒目而视：“小林你什么意思，这么质疑我的能力？”

这个时候要是继续这个话题我就完了，正巧服务员已经端了菜过来，我迅速转移话题：“哎，菜好了啊，来来来吃饭吃饭。”

我们要查的是青铜爵可能出现过的踪迹，所以不是随便找一个跟吴家沾个边的人就可以，我们要找吴家的话事人，或者至少也该找在吴家掌管明器流通信息的人，这样的人是不可能呆在吴家最底层的盘口里让人随便见的，我们需要一块敲门砖，或者一个能够引起他们兴趣的东西。

墨殇道：“当时从巫女城带出来的东西呢？”

从倒斗本身为了明器这一点来说，巫女城一行我们收获颇丰，难得最后又是爆炸又是潜水我们身上的背包都没有掉，后来我清点了我们带出来的所有收获，小件的金器，纯粹是金子制成的有七件，嵌着各色珍宝的有十六件。这是一笔莫大的财富，具体数额我不便多说，不过如今的黄金市价一直保持在每克三百元左右，而我手中的小件金器最轻的也有三四两重，更重要的是金器精美华丽的制作工艺以及器身上嵌着的各色珍宝。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金器受到了巫女力量的保护，没有岁月侵蚀的痕迹，虽然避免了器身被磨损却失去了一份古意，这些东西很难再当做古董卖出去了，价值因此大打折扣。

来之前我就有预感，这些东西多少用得上，所以我就挑了几件带在身上，这时墨殇问起，我就点头：“带了。”

墨殇道：“那就走吧，这些东西当做敲门砖，应该足够了。”

墨殇记忆力的那家铺子现在还在，坐落在杭州市的一个小小的街区内，从路口往内走，一直走到街道中间，从横穿街道的一条小巷进去，这是江南的巷道，巷道很窄，仅容两人并肩。青石板铺就的地面经受了多年的风吹日晒早已斑驳，踩上去却是意外的舒服，这是与外面的柏油沥青的马路截然不同的风景。

巷道两侧就是人家，门就开在巷道里。我们沿着巷道往里走，墨殇带着我们停在其中一家门口，门是普通的木门，门上也没有挂招牌，和周围的人家没什么两样，只看外面，与其说是对外营业的店铺，倒不如说是一座私宅。

我有点担心墨殇别是日子久了记错了地方，墨殇却没有顾虑，抬手敲了门，门很快就“吱呀”一声开了，开门的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乌溜溜的大眼睛在我们三个人身上转了一圈，问：“你们找谁呀？”

私闯民宅犯法啊墨殇，我很想把墨殇给拽回来，你看看果然还是找错了吧，这明显是这里的住户，儿子都这么大了。墨殇则很相信自己的判断，对小男孩道：“我们是朋友推荐来的，到这里出货，小朋友去把你家大人叫过来好不好。”

小男孩又在我们身上看了一圈，怯生生的道：“可是我们家不买东西啊，你们是不是……”小男孩的话只说了一半就停住了，因为墨殇笑眯眯地把红色的一叠送到小男孩眼前，目测过去还很厚，墨殇道：“规矩我们都懂，喏，这是我们三个人的份，”墨殇把红色的一叠毛爷爷递到小男孩手边，冲着小男孩一笑，道：“现在我们可以进去了吗？”

我在旁边亲眼目睹了一场生动的变脸大戏，就这么一个十三四岁本该纯良天真不知人间疾苦的小男孩，刚才还是一副害羞少年的小模样，在看到墨殇拿出的钱之后脸上的纯良迅速消失，换成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很自然的收了墨殇的钱，熟练地后退一步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道：“原来都是道上的，请进吧。”

墨殇神色如常，点头谢过。门在身后关上，我们跟着这个小孩往里走，门内是小小的院子，红砖铺地，草从砖缝里钻出来。正对着的是堂屋，很普通的居家样式，也没有人。小男孩带着我们绕过堂屋往里走，堂屋后面又是院子与房，这片建筑的面积意外的大，小男孩带着我们七拐八拐地一连走过了好几重院落我才听到略显嘈杂的人声。一般的民房肯定不会这么大，这应该是把附近的几户全都买下来打通连在了一起，杭州地皮不是一般的贵，一个普通的盘口都弄得这么大，吴家果然是财大气粗。

一路上越往里走碰见的人就越多，到了这里我能看到前面的屋子不断有人进进出出，手上都拿着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

阿全往我身边凑近了些，低声道：“全是明器，这货流量很大。”

我微微点头：“口碑好的老店铺，客人多很正常。”

小男孩把我们带到这里就停住了，伸手一指前面众人来来往往的屋子，道：“就是这里，你们自己进去吧，鉴定和出货自己到里面找伙计，我先走了。”

“哎等会，小朋友先别急着走啊。”

小男孩说走就走，也不等我们多问两句就一蹦一跳地往我们来的方向回去，叫也叫不住。我和阿全对视一眼，阿全耸肩摊手表示了一下无奈，我们只有跟着墨殇往里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