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殇终究没有杀了那些人，地脉涌动突出地面形成囚笼，将这些人关起来并移到古楼之外，助手不愿离去，在囚笼中疯狂挣扎，并质问墨殇想要干什么，墨殇并不想杀死他们，但她也不会再让他们来阻拦我们。

“囚笼半个小时后会自行消失，在那之前，你们就乖乖待在这里吧。”

那个时候我们连提建议都不敢提，真的，所有人，包括巫女和林凇，没有一个人敢开口，没有一个人敢跟墨殇说：“你不能这样做，你杀了他们才不会留有后患。”

是什么原因？我也不知道，她也没有透露出威压或者别的不同于以往的气场，甚至她都没有多说一句话，可是我们所有人都是反对她这个做法却没有人真的开口提出意见，后来我隐约有一个猜想，大概是因为……同情。

我们同情她，所以我们尊重她的决定。

再往上我们就再没有遇见过其他的墨家人的阻碍了，这座古楼内部的装饰称不上华丽，想来当时见这里的时候本来就是功能性大于观赏性的。这似乎是一座用以祭祀的古楼，除开第一层，从第二层开始每一层都坐落着大大小小的神像，都是我们不认识的神明，而且这些神明除了都坐在神座上一个台子外，几乎没有什么相同点，差别之大简直是属于两个不同的体系，最像人的和活生生的人几乎没有差别，最奇葩的蹲在台子上我看了半天愣是没看出这货居然也是一个神，看上去跟一块被人嚼完了吐出来的口香糖没啥差别，撑死是比口香糖大一些。

我忍不住问出来：“这是哪一个文明的神明？为什么千奇百怪的？”

巫女回答了我的问题：“如果假设这里的神都属于同一个文明，差别如此巨大，很可能这些神明并不是来自同一个时期，而是各个时代所信奉的神明的集合。”

阿全并不理解我们的话：“你们为什么觉得这里的神像全都是一个体系的？你看这玩意跟个马似的，那边那个神居然跟蜈蚣一样浑身都是腿，这能是一个体系的神明？”

我给他解释道：“这里地势封闭，又有外面那一层迷宫保护着，想要在没有地图的情况下进入这里就只能靠撞大运，而想要进入这个核心区域并且还在这里面留下文明的痕迹还有神像，这绝对不是几个是几个人十几个人像我们这样撞大运撞进来就可以的，必须是规模极大的队伍，拥有工匠和完整的材料运输系统，才能完成在这里修建新的神像这个任务，而这样，没有这里的地图又不懂得这座古楼上的机关的人显然是不可能做到的。然而这里的神像区别极大又是事实，所以最可能的情况就是时间，时间在变化，但是文明一直是最初建造这个古楼的那个文明，他们在繁衍的过程中不断前进，所信奉的神明也不断变化，于是他们就不断的往这里增加新的神像，所以这里的神像才会出现这种情况，看上去像极了东南西北各路神仙齐聚一堂。”

我指了指离我最近的两个神像，其中一个貌似是某种动物，还算写实，另一种就完全是抽象派作品，看上去比之前那块口香糖还要让人眼前一亮，我当时也怀疑，究竟那个文明是进化到了什么时代，为什么会弄一个这么奇葩的东西当做神明，这玩意摆在这儿简直太磕碜了，还不胜随便从哪儿捡一块石头摆上好看呢。

我说：“你就看这两个，很明显旁边这个抽象派作品要比这个动物显得新一些，石头上的风化痕迹都要小得多，这显然不是一个时候的东西。”

“你说的，并不完全对。”墨殇接过了我的话，“不只是时代原因，还有这些神像的用途，有的神像是真的用来参拜的，有的则并不是神，而是妖魔或者鬼怪，总之你们别看这里似乎所有的石像都坐在一样的台子上，它们的地位很可能天差地别，与其说这里是一处供奉场所，倒不如说这里像一个储物间，还是东西自从摆放进来就再没整理分类过的储物间。”

“你怎么知道的？”

墨殇跟我们说这些话的时候用的是肯定语气，没有犹豫也没有猜测，这似乎预示着一些不同寻常的事情。墨殇也并没有掩饰，她告诉我：“我想起来了些东西，这个地方，曾经也算墨家的地盘。”

我不太能接受，想想那块口香糖和那个抽象派作品我觉得惨不忍睹：“……不能啊，你家的审美这么跌宕起伏的吗？你们家好歹带着个中原的姓，你们的家族文化再怎么说也该跟中原文化有些相同对吧？那些……那些玩意儿是怎么回事？”

墨殇解释：“这里只是算是墨家的地盘，算墨家地盘的地方多了去了，当年有一段时间尤其多，甚至一度依据地域形成几大势力，险些将墨家分了去。这里的地盘只算是挂名的，墨家参与过这里的建设，但是实际上这里的主权属于当地的一个聚落，这种事墨家经常干，扶持当地势力来借机达到自己的目的。墨家参与了这里的建设，所以拥有这里的建筑图纸，只是后来的事务墨家并没有管，全都是当地的势力自己处理的，这些神像也都是他们运进来的。”

我在心里默默计算了一下：“你们墨家居然有这样的爱好，到处扶持本土势力，还扶持这么多，这都赶得上现在的国家边远地区扶贫了啊，你们墨家到底是想干什么？是钱太多了烧得慌吗？”

“墨家当然有自己的理由，”墨殇说着不知道想到什么了，突然笑了一下，笑容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他们可是从来不干亏本生意的。”

说话间我们已经不知不觉的上了好几层楼，这座古楼的结构和塔有点像，越往上走空间就越小一些，只是没有塔那么明显。古楼看上去高，但是实际上只有九层，从第六层开始那些神像就少了，更多的是一些壁画，不知所云的壁画，被漫长的时光侵蚀得剥落了色彩，模糊了线条，已经完全无法解读。

最后将要上第九层的时候，墨殇站在楼梯最上面的一阶上犹豫了，九为数之极，这里的第九层似乎也有着什么特殊意义，地下的楼层从来只有楼梯相连，而通向第九层的地方却有一扇门，木门，材质很不错，放了这么多年也没有朽烂。门没锁，只是虚虚掩着，因为在那之前里面已经有人进去过。墨殇站在门前犹豫，我们都没有打搅她。静静地等着她走过自己心中的那道坎，推开心中的那扇门。

“吱呀。”

墨殇犹豫的时间居然比我想象的要短很多。

门开了，第九层的景象随着大门一起向我们敞开，我看到不大，却堆满了竹简骨片丝帛纸书的楼内空间，看到正中的一张长几，还有长几之后手持一卷竹简正在细心研读的墨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