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孩儿他见过几次。
有次等电梯的时候听见走廊里传来一阵争吵声,那时赶着去送外卖,他没有过去查看,电梯门开的时候就见一个女孩儿走过来,嘴皮破了,右眼角还青了一块。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到那个叫韩小七的姑娘,有些担心。
明天就是张鹏飞与韩怡的婚礼,安心也会到场。
这时候怎么还有精力去担心别人的事?
王尚摇摇头,拎着东西上了楼。
来到三楼,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外,从兜里往外拿钥匙的时候,他隐隐听到一个女人的说话声,从后面虚掩的门那边传过来。
侧耳听了听,发现是田小七在跟什么人打电话,比较前两天刚来时,语气不太好,似乎是在跟电话那头的人争论什么。
因为有一段距离,谈话内容听不清楚。
王尚不是那种喜欢探究别人隐私的人,想着可能是小姑娘在跟男朋友吵架。
毕业季是离别季,毕业季也是分手季。
许多情侣因为距离或者家庭的缘故在走出校门后分道扬镳,这是一个人必经的人生阶段,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王尚转动钥匙。
咔的一声,门开了。
他拎着东西走进房间,后脚跟压着门沿往后轻轻用力,又是咔的一声轻响,房门关上。
打开厨房的灯。
先将塑料袋里的扎啤倒进大号玻璃壶中,又把包住茄子的锡纸展开,放到一个青花瓷的盘子上,然后从橱柜里拿出不锈钢餐盘,把蒜包肉、烤馒头片与烤肠转移过去,端着它们回到客厅。
这时他才发现茶几上有点乱,垃圾桶里也满是果皮与速食品包装袋。
患有强迫症的他想了想,最终选择放弃问候管理自己身体的机器人。
他耐着性子把茶几擦干净,将垃圾归入一个黑色塑料袋,拿起来走到门口,拉开房门放到左边一点的地方,准备明天去参加张鹏飞与韩怡的婚礼时顺路带到外面去。
就在他放好垃圾袋,猛一抬头,突然发现斜对过北墙下蹲坐着一个人。
走廊里昏黄的灯光照着她的侧脸,投下蒙蒙光华。
不远处的摄像头静静地注视着廊道里的一切,像无数的冷漠的城市人。
王尚认真观察片刻,认出了那个人的身份。
韩小七。
那个刚从学校毕业的女孩子,很活泼,也很诚实。
她刚才不是还在打电话吗?怎么一会儿的功夫就来到外面,还蹲坐在自己房间门口,把头深深迈进屈起的膝盖间?
微散的发丝遮住侧脸,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
王尚犹豫一下走了过去。
“韩小七。”
没有回应。
他蹲下来,拍拍她的肩膀:“韩小七,还记得我吗?我是王尚。魔王也可以很高尚那个王尚。”
这时他看见女孩儿的肩膀动了动,一张茫然的脸从臂弯里抬起,迎着他的目光看过来。
虽然廊灯昏蒙蒙的,廊道很暗,却并不能够掩盖她脸上的泪痕,眼睛里的沮丧。
“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不进屋?是不是钥匙丢了?公寓管理员那里有备用的钥匙,要不要我过去叫人过来?”
韩小七摇了摇头,又把脸埋下去。
王尚抓了抓头皮,往旁边看了一下,见房间的门虚掩着,女孩儿并没有把自己反锁在外面。
屋子里也没人,静悄悄的,黑沉沉的。
“怎么了?跟男朋友分手了?心情不好?”
韩小七又摇了摇头。
“那是跟家里人吵架了?”
这次她没有摇头,搂着膝盖的手臂往中间紧了紧。
看来他猜对了。
他忽然有些理解韩小七的心情。
不同于男女朋友分手,同家人吵架更多的是带来一种绵绵的痛苦,会被巨大的孤独感笼罩,好像整个人与世界脱节,没有了根一样。
如果说失恋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会很痛苦,那么与家人决裂后的独处是一份凄凉。
王尚很清楚这种感受。
“知道我为什么住在这里吗?”王尚挨着她坐了下来,看着走廊那头窗户外面已经完全黑下来的世界叹了口气:“从白手起家到年收入30多万的小有能力的网店老板,到被父母不理解的一个落魄外卖员,我用了不到十分钟。”
韩小七抬起头来,非常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她原以为王尚跟这栋公寓楼里的大多数年轻人一样,都是打破头想要留下来的小年轻。
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年轻人,有着远超一般人的人生经历。
她抹了一下眼角的泪水,把一束打绺的发丝理到耳后。
王尚继续说道:“如果我告诉你,读了四年大学,连毕业证都没拿到手。你会不会更加惊讶?”
韩小七侧过脸去,把头枕在膝盖上看着他沉在夜色里的脸,不知为什么有种释然与安全的感觉。
如果他说的这些都是真的。那么比起王尚经历过的人生挫折,她的遭遇又算的上什么?
两人第一次见面她就觉得这个年轻人的眼睛里有一种很特别的东西,但是又说不上来那是什么东西。
现在她知道了,那是一种在苦难与挫折中建立起的坚强、成熟、温和,以及从容。
“想听故事吗?”王尚问她。
女孩儿看着他的脸,在黑暗里微微点了下头。
他起身走到自己房间门口,推开门,笑着说道:“有故事没有酒怎么成,敢来吗?”
韩小七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没有任何犹豫地起身走过去。
人生就是这样。
退无可退的时候会更有勇气一搏。
有些人失去了所有旧的美好,才会尝试接受新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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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嗯,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情况,会在这周周末发新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