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个人预感自己可能即将死亡，一天、两天、三天……心情会是怎样？我见过肺癌晚期的病人，精神很差，性情孤僻。

我是不相信算命这种东西的，我是医生，我相信癌细胞入侵肺部会造成死亡。

现实往往如此，很多人不相信医生，而是相信算命先生的话，因为医生无法给家属一个相对确切的答案：“我家病人能活多久？”

算命先生可以说个大概的，准或不准，没人追究，大部分家属当然希望病人不会在那个点死去。

医生不行，得为结果负责任，医生是道德相对高尚的职业，至少不会妄加推测。

工作至今，我不敢说自己获得多少成就，最起码，我对这份工作尽心尽力，一直坚守我的信仰。

早上开完会，我的手机响起，刚叔的大女儿甄蔚有事找我：

“哥，我爸夜里状态相当不好，家里人轮流守着，怕他出现不测。”

“不能直接送医院吗？”

“家里人到处去算命，说的都是不好的，说他难捱这几天。我就想问问你，上次我爸去住院，那边主治医师有没有跟你说他有性命危险？”

“没有说，一直都是鼓励他治疗，但他还是坚持出院了。”

甄蔚请求我再跑一趟医院，想得到个相对确切的答案，她处在矛盾中，自己这一周远门都不敢出，处在随时准备披麻戴孝的紧绷状态。

请求难推辞，工作时间我无法离开，我只好答应下班后跑一趟。

车开进传染病医院大门口时，我才记起来我来的可能不是时候，下班时间很可能遇不到主治医师。

今天运气较好。当我表明来意，主治医师很客气的请我坐下来。

“家里人是特别担心，猜测这几天可能会挺不过去。综合他的病情，危险系数有多高？”

“他这病啊，几十年都挺过来了，从检查结果看，没有哪方面有恶化情况，短时间不会有性命危险。只是胸腔的积液难抽取这个会影响他，主要是这一点。”

我继续听着，满心无奈。

“咱都是医生，你们肿瘤科室面对的压力可能会更大，我们这边呢，好多是久治不愈的，像甄继刚这种类型的，病人内心多多少少有扭曲的可能，毕竟熬了几十年，不容易呀。病情波动比较大期间，恰恰也是精神意志最弱的时候，最容易联想到死亡，个人求生意志起到很关键的作用。”

大雨滂沱，我站在住院大楼门边，拨通甄蔚的电话，告知了情况。

令我感到意外的是，第三天中午，甄蔚给我电话，说是她父亲把她赶出了家门，不让守着。

“我爸说，我和弟弟还有家里人天天守着他，会让人看笑话，可能是他自己感觉舒服点了，我现在也是十分矛盾，是出去工作还是继续留在家。”

“这不是大家担心他嘛，他情绪怎么突然变这么快？”

“唉，都是生病闹的，花钱心里受不了。他还说，天天守着他啥事不用干，你们就等着钱自己从外面进来家里了，我弟都被说得不敢回家了，被催出去工作。”

“那要是万一你们才出去几天他状态又差了，你们又得赶回来了。”

“唉，哥，你是不知道我爸。在家，他是不会跟任何人说自己哪里疼哪里不舒服的，都说自己状态好的，他害怕人家说他病恹恹，说他是药罐子，家里的中药西药他都藏得好好的，连平时喝药都是躲着人喝。”

“那你们在家他就越发难受了，你不可以换工作吗？找个离家近的活先干着，有事也好回家照顾。”

“哥，我正想说这事，你那边有没有好的工作介绍。”

甄蔚性格开朗，伶牙俐齿。我想到了章萍，发了消息过去，但愿能有个好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