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借故走出门外抽烟，在小区的游乐场里，人生嘈杂。找一处安静的地方，点了一支烟。

拨通章瑞的号码，第一次无法接通，第二次打通了被他挂断，我想可能在上晚自习。我难得这样出来溜达，过了几分钟章瑞发来消息可以打了。

“姐夫，刚刚培训老师在旁边，现在可以了。”

“你找个安静的地方，我有点事想跟你聊聊。”

“好了姐夫，我走出培训学校教室了，现在安静了。”

“你打我电话那会，我在忙。现在是想跟说说爸爸的事，他白天给我打电话说出了点问题，我没告诉你姐姐，她知道了也只会抓狂。我只跟你说，就咱俩知道。”

“嗯，我知道了姐夫，你说吧，我受得了。”

“虽然爸爸没有检查过，但根据症状判断，很可能恶化了，肿瘤继续生长，白天时候我劝了他，让他治疗但他没有接受。你那边如果能说得动，我这边会尽快安排他检查治疗。”

“姐夫，这事我跟妈说过了，妈说劝不动就放弃吧，不管了。”

“这是大事，大问题，越早处理越好，说难听点，任由肿瘤继续恶化，真的会要命。”

“那照你这么说，爸爸还剩下多长时间？”

“不好说。”

“我给他打过电话，他经常中药，说是感觉还不错，我以为会治好，所以这段时间就放松了。”

“我也不知道中药能起多少效果，按我所掌握的经验，我还是希望爸爸尽快检查治疗，不然后面的结果难料，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懂姐夫，连死这种话我都跟爸爸说过了，他说他不怕死，死就死了。”

“章瑞，我是感觉问题已经很严重了，不单纯的怕死不怕死的问题了。”

“姐夫，我尽量吧，我会再打电话，后面如果有消息，我会给你打电话。”

电话挂断，我深感自己陷入职业惯性焦虑，我比常人看到问题的深度更深，预见更多严重性的后果。

进门，章媛立即发问：

“抽一包烟啊？去这么久。”

“遇到小区熟人聊几句多抽了几支烟。”

“我还不了解你吗？会跟什么熟人聊天。”

“幼儿园家长，聊几句。”

“你会认得幼儿园家长？你才送甄鸿艺几天？”

“好吧，不信没办法。”

睡前，章瑞给我发了消息，岳父还是没同意看病。大概的意思是，都到这份上了，不想折腾。

关于李素琴儿子的事情，章媛要求我从明天开始下班后去接甄鸿艺回来，李素琴要外出几天处理孩子的事情，两个门店她都要照顾到。

“李老师真是命苦，老公走得那么早，儿子好的时候不能陪伴，现在弄这么大个病又丢给她。”

我只是点点头，引起章媛的不满：

“你这种人是不是有点冷血，你不觉得这种人生很惨吗？”

“不算什么，我在医院见过比这种情况更惨的。”

“什么情况？”

“你有时间多去医院走走就看到了，每天都有。”

“那你先给我说一个看看有多惨。”

“结婚一周就被逼签字离婚，因为检查出乳腺癌，惨不惨。”

“男人靠不住吧。”

“男人生病了女人照样会跑。”

人世的残忍，我在医院早已看得很多。此时此刻，我不想过度刺激章媛，只想安静的跟她探讨一点生死话题。

“你说，人生，几岁离世不遗憾？”

“老了再死，自己感觉差不多就行，太老了也不好，耳朵聋了，牙齿掉了，吃喝拉撒睡要靠人伺候，老寿星，其实就是老负担，我不想活那么长，差不多就行。”

“什么叫差不多就行？多少。”

“七十岁吧，不是很老，也不是很年轻，人生的事都差不多做完了，也无力干别的了，没什么牵挂，没什么遗憾。挺好，你想几岁。”

“我没想过这问题。”

“那你还搬出来考我？想套我话啊？”

“没有，就聊聊。”

“你们医生平时不是经常见到病人死亡么，你有想象过你自己死亡时的样子吗？”

“没时间想啊，身后事，料不到，管他吧。”

“我啊，祈祷着你比我活的长，这样呢，我先走，你孤单几年，让孩子送你最后一程。”

“男人压力这么大，何况女人都比男人长寿。”

“不一定吧。对了，你信不信，要是你死了，很多被你治死的病人来找你，你怕不怕。”

“什么叫我治死的病人？”

“错了错了我换个说法，你们没成功救活的病人。”

“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治好病人就会长生不老……”

醒来，记得做了好多梦，太乱记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