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手印威能强横,我何不记下一个,模仿试试?
叶玄心里忽地冒出一个念头来
他说做就做,勉力看清一个手印的结印方式,将之记在心里。
待到异象全部消失好久之后,他伸出双手,预备结印。
手一伸出来,先前牢牢记在心里的那个手印便遗忘一空。
竟然就这么忘了?
叶玄满脸懵然。
他记得自己要模仿一种手印,试试看自身施展出来,其是否还具备威能,但之后关于具体该怎么结那手印,那手印是个什么样子的记忆全部遗忘得一干二净!
这就太诡异了。
不过如此是不是也说明那手印极端神异?
我不过是动念要修习它,它便在我脑中忘得一干二净。
若明晚那手印仍在天出现,我就将之画在纸,我看它还能不能消失!
此间不知深入到苦地第几重境去,想必居住在这地方的人亦是极少,看到天异象的人那就更加少了,不然消息灵通的船家不可能没听说过天的那般异象。
因着天异象未对地的自己造成什么影响,叶玄惊诧了一阵便安定下来。
他在棺椁空间里休息到了天亮。
棺椁空间里有空气流通,但隔绝秽污之气,亦不会有元气流入,在此中休息决然无法修行彪子除外。
它站在特定的方位,通身沐浴在滚滚纯阴气息中,双眸里的血丝即将凝成一团,形成自己的完整意识,赤目境行将修成。
那条骨骼断裂的胳膊业已被浓郁阴气修复完毕。
天明时分,天地笼在昏黄里,晦气流杂。
叶玄从棺椁里爬出,旋即收了棺椁,放出玉蝉,待其转向某个方向,叽叽一阵鸣叫后,便朝那个方向奔去。
脑后光轮散发庄严光辉,洗涤流杂晦气,亦让叶玄身量轻盈,肉壳沐浴在这光辉里,都在无时不刻地受到洗伐。
依着玉蝉指明的方向,他沿小河而行。
小河在几座山峦下分成数股,他又跟着其中一股朝西北而去,那河流渐渐湍急,河道拓宽,最终变成一条二三十丈宽的河流。
河岸边峰峦叠幢,怪石嶙峋。
有诡异枯树遍布此间,形成大片荒林。
叶玄深入林间,最终在一座倒塌大半的殿堂前停下,那殿堂即便倒塌大半,眼下看来也有十余丈高,门额耷拉着一块牌匾,书四字‘地狱xx’。
后面俩字尽被一枚黑色棋子盖住。
黑棋牢牢嵌入那牌匾里,似与牌匾融为一体。
牌匾材质非金非木,即便至如今,都在流转纯金光彩,仿佛永恒不朽。
然却被一枚棋子给打出了凹陷。
所以后面的俩字是什么?
叶玄心下生出些猜测来
他周游苦地诸境,已知到‘热境’、‘极寒境’、‘舌山境’、‘剑海境’、‘铁柱境’等。
每一重境,都似是佛家一重地狱的诸多森然恐怖糅合而成。
坐镇佛家地狱的自然是地藏王菩萨。
若将此佛堂当做是地藏王菩萨寄身之所,牌匾的字迹就显而易见地狱不空。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但地狱二字尚在,不空两字却被棋子填塞,此又象征了什么?
地狱空了?
想必丢出棋子的人不是为了替地藏王菩萨做好事,让他得以灭度成佛。
那如今这牌匾的二字加一颗棋子的涵义,便可以理解为地狱难空,或是地狱已毁。
地狱难空,与地狱不空的涵义相似,但其中蕴含的绝大愿望已然不存,相当于毁了地藏王菩萨的誓愿,令之果位毁损。
地狱已毁,妖魔游荡,更加是让地藏王菩萨连果位根基都毁灭,跌入尘渊。
叶玄站在倒塌凋敝的佛堂前,就着那牌匾残留的意象一番推测,觉得自己可以暂且栖身这佛堂一角那块牌匾似乎也很不错,一会儿可以拆下来,看看能否做炼器材料。
指路玉蝉至此便停止了鸣叫,其已通体化作乌黑,昭示着叶玄已经到达目的地。
他朝佛堂慢慢走去,密切关注周遭动静。
但他每靠近那佛堂一步,佛堂便多一道裂缝,朝前走出七八步之后,佛堂已遍布蛛网般的裂痕。
唯独那块牌匾依旧流溢纯金光辉,仿佛永恒不朽。
也好,佛堂倒了取牌匾倒是方便。
叶玄如是想着,继续前行,再走出两步。
轰隆!
佛堂整个倒塌、崩灭,化作无尽尘烟,又被狂风吹刮,顷刻间荡然无存!
那牌匾被黑色棋子抵着,依旧牢牢地固定在虚空。
叶玄正以为它可能永远也不会掉下来之际,棋子忽然迸发毫光,骤然脱离牌匾牌匾并未就此向下跌落,而是陡然密布裂缝,跟着崩灭!
那棋子在半空中周转一圈,忽地瞄准叶玄,激射而来!
呜呜
扯动风声,犹如鬼哭!
若被这棋子一记打中身躯,恐怕命就要丢掉!
叶玄想也不想,扭身便跑,然而他越跑去距离棋子越近,嵌着龙鸟图录的手掌被无形力量带动,拉扯着他整个身躯,骤然扭身,迎向那枚棋子!
四副龙鸟图录在半空中焕发神光,化现恢弘殿堂。
殿堂门额,‘授命于天’四个金字散发永恒不朽、盖压诸天的强横气息!
嗡!
那黑棋陡然震颤开来,一个翻转就想逃跑!
这时,叶玄的手掌穿过了虚幻的殿堂,一把将之攥在手心,捞了回来!
这棋子既能打裂那块坚硬牌匾,想必也是炼器的绝好材料!
叶玄心神一动,身前异象纷纷消无。
掌印的龙鸟图录传来几率热意,证明有数道真入袋。
他摊开掌心,黑棋已化作白棋。
一枚平平无奇的瓷质围棋白子。
黑与白。
这算什么?
对弈?
执黑的人先行了,现在轮到我这个执白的人后行了?
叶玄一时懵然。
自无尽高空向下俯瞰,叶玄所处的这片区域,正是苦地十重境的正中心。
围棋之中,正中心的星位名为‘天元’。
所谓天元:王者易姓受命,必慎始初。改正朔,易服色,推本天元,顺承厥意。
起手天元!
……
叶玄身披猛虎袈裟,脑后光圈轮转,动念之间,身前浮现三头罗刹,形貌各有不同。
牛魔所化的罗刹自是牛首人身而羊蹄,布满黑色长毛的双手间握一柄月牙铲,其魔头啸叫;
三头女所化的罗刹则仅剩一首,美艳异常,然而神色庄严肃穆,怀抱骷髅头琵琶,背后隐约浮现两条漆黑魔手;
张叔真所化的罗刹已变作羊头人身,皓须垂至胸前,持一柄钢叉,生有四蹄。
三头罗刹皆在叶玄身前跪倒,虔诚听诏。
叶玄一个念头落下,他们便各自择定一个方向,飞空而去。
罗刹们沐浴在佛光里,在此间行走亦不受秽污,不多时就走了将近百里,巡游周遭后原路折返,将自己所见所闻全部禀明叶玄。
这三头罗刹不似先前的伥鬼那般,无有任何灵智,只剩本能地吞吃生魂,它们还有些分辨之能,亦懂得如何规避风险,智商大概与哼哈将相当。
确认周遭没有其他人定居,叶玄稍稍放心,令三头罗刹巡游周遭,随后把棺椁停在一个背风的不起眼角落里,从中带出了哼哈将。
他撑开佛光,把哼哈将护在其中,缓声道:“哼哈将,你试着往外走两步,若觉得有危险,便赶紧退回来。”
哼哈将哼哼地叫了几声,畏畏缩缩地朝前走两步,又赶紧倒退回来,始终不肯脱离佛光笼罩的范围。
叶玄见此也不是办法,就倏地一下回缩佛光。
哼哈将登时暴露在此间晦气笼罩之下,它还未来得及哀叫,头顶便浮现一个土黄色光点,定住虚空,护持肉身,令晦气难以侵染。
这个光点是幼龙真与哼哈将所修载土定光法共同融合而成,乃是它的性光!
叶玄见此顿时放心,笑骂了它一句,随即把胖虎、彪子、猪刚鬣、大黑马都依次放出来。
它们俱接受过幼龙真的投喂,一经暴露在晦气之下,立刻凸显出各自性光,定住周围奔涌的晦气,不受侵扰。
叶玄让它们自行活动,先不要走得太远,随即走到了河边,盘腿坐下。
河水激荡,散发难以言喻地腥臭。
水液浑黄里带着丝暗红,一看这水质便知此中绝不可能有鱼虾生存。
改造此地任重而道远啊……
叶玄心底叹息一声,把佛光撑开,同时张口吐出了阴火剑。
阴火剑即便被降魔真气席卷着,依旧摇摇欲坠,灵光黯淡,受了极重的损伤,恢复到从前的程度已经不可能。
飞剑依附着岳云斋,当下同样是损伤严重。
随着阴火剑被叶玄吐出,附身其的岳云斋亦是显露魂魄,沐浴在佛光里,本就因伤重而透明的魂躯显得愈发晶莹。
他微微眯眼,在这佛光照耀下,魂魄第一次感受到温暖。
过了片刻,岳云斋睁开眼睛,向叶玄微微躬身,惨然一笑:“本想着辅佐明主,谋断天下,而今看来,我却是不成了……”
“怎就不成了?”叶玄反问。
“我受伤太过严重,无有天材地宝、灵丹妙药,恐怕回天乏术。”岳云斋连连摇头。
叶玄笑道:“莫非在你眼里,我便是如此吝啬一个主公,下属命在旦夕,却不愿出手搭救?”
“抠门是确实抠门,吝啬却说不。”岳云斋觉得自己都快死了,索性不拍马屁,开始说真话,第一句话就让叶玄脸色发黑,“我非是觉得主公不肯救我,而是修复魂魄一类宝药弥足珍贵,主公哪里去得这等药材?”
“我本打算耗费身家救你性命,但你竟这么评价我,主公我顿时不想搭手了。”叶玄撇着嘴哼声道。
岳云斋闻言一愣,又看叶玄表情,心里一喜,连忙向叶玄下拜,颤声道:“主公乃贤明之主,云斋愿为主公粉身效死!”
马屁拍得还是如此生硬……
叶玄摊开掌心,一枚有奋蹄顶角的水牛的印信浮现手中,缓缓转动,散发神光。
这枚印信一出现,岳云斋就顿生感应,抬首看向它。
仅仅是其流转出的神光,便让岳云斋觉得魂魄饱满,似乎只要靠近它,自己魂魄的损伤就能得到补足!
河中尉权柄:正九品武职神,授此权柄于他人,使之晋位‘河中尉神’,可就封一道河流,执掌此河。
权柄横断江流:可改断执掌水域之流向,依据河中尉神能力强弱,消耗时间从数十载至数百载不等。
这印信就是河中尉权柄。
叶玄可将之授予任何一人,只要那人忠心为叶玄,就能接受此印,就封为神!
仙人当道的世界,成为一尊神明,便意味着以后要面对更多挑战。
选择神道,就必须弃绝其他道路!
不过岳云斋这等阴灵,在而今世界,神道已是他最好的、绝佳的出路!
“岳云斋,接受此印,将归于我之庙堂,进入百官之列。
从此仙道于你无缘,只能积累功勋,以待升迁,你可愿意?”叶玄本想着叮嘱岳云斋一番,未想到话一说出口就变了味道,他即便大喇喇盘腿坐在河边,在岳云斋眼里亦变得深不可测,高不可攀!
岳云斋仿佛看到主公身后,高屋大殿拔地而起,直抵天顶,而那大殿门额之,有一牌匾,书:授命于天!
他向叶玄恭敬叩首:“云斋愿为主公赴汤蹈火,死不旋踵!”
“好。”叶玄一点头,手里的印信便飞出去,投入岳云斋魂魄之内。
碧绿神光勃发而出,迅速令岳云斋魂躯充盈饱满。
他心念一动,那漆黑甲胄便浮现体表,护住周身,三两步走出佛光,暴露在晦气笼罩之下,神光湛湛,反而把周围秽污之气尽数净化!
本就在密切关注岳云斋变化的叶玄见状,顿时喜眉梢!
本来就寄望于岳云斋得了神道权柄,可以帮助自己改造此间,让这不毛之地变作丰饶之国,现在看他发散神光就能净化秽污邪气,便知自己没有押错宝。
这条路是对的!
“云斋,就封当下这条河吧。”叶玄一指身前的浑黄河流。
颇有种‘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范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