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月站在洛阳第一阁的金色匾额下,春风拂面,心里很苦,脸上却笑的如桃花般灿烂。
眼角的余光望了望主座上的叶飘零:“还好,没什么异常,奕剑听雨阁可以跪着办完这次春堂剑会,但是必须不能出事儿,雨阁这边不能出,请来的剑修宾客同样不能出。”
为此。
关山月可以放弃宗门的灵剑,可以忍气吞声,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剑会已经开始,千人剑舞之后是阁主发言,关山月自然无法陪在叶飘零身边,岑锦飞被要求一步不离的站在叶飘零身后。
剑舞走入高潮。
千把剑齐齐指向阁楼。
迎来一阵掌声与欢呼声。
岑锦飞的目光有些涣散,不知在想些什么,可能还沉浸在他婉儿妹妹的一颦一笑中无法自拔。鹿耳剑?他可没把这剑放在心上,有师傅在,有舅舅在,他自然无事。
对于这一点,他斩钉截铁的相信。
“咳咳。”
耳边传来一声咳嗽。
岑锦飞低头看到叶飘零朝自己勾了勾手指。
下意识的弯腰,十分客气的问:“叶老,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叶飘零指了指关山月:“去问问你们阁主,方不方便把听雨剑送我。”
岑锦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应了一声就走,可没走两步突然停下脚步,惊呼道:“你要听雨剑?你怎么不去死!”
岑锦飞的声音很大。
剑舞刚好结束,掌声刚好平息,关山月刚好准备讲话。
这声音真是刺耳。
然而。
已经没了后悔药。
如潮汐般,分分钟,整座雨阁的剑修就全部知晓了一个消息:“食剑老魔,叶飘零,此次登雨阁,竟是来吃听雨剑的。”
鹿耳剑可以给你,没问题。
蝶尾剑也可以送你,无伤大雅。
就算你再向奕剑听雨阁讨要个把灵剑,在这春堂剑会上,关山月咬咬牙肯定也会答应,一切以大局为重。可听雨剑不行,听雨剑是雨阁镇阁灵器,代表的是雨阁的尊严、声誉跟形象,士可杀不可辱。
要吃听雨剑。
就是准备当众侮辱奕剑听雨阁。
拔剑声。
此起彼伏。
所有雨阁弟子面面相觑,感到匪夷所思,并且脸颊滚烫:“我雨阁已经仁至义尽,该低的头低了,该忍的事忍了,该跪的路也跪了,还要怎样?还能怎样?”
“雨阁可以脸皮厚。”
“雨阁可以忍气吞声。”
“但雨阁不能不要脸,不能卖了祖宗,不能让人掘了祖坟。”
关山月更是浑身发抖,听雨剑震颤不止,他有些控制不住手中的剑,但他是阁主,他不能意气用事。
一巴掌抽在岑锦飞的脸颊上,生平第一次把最疼爱的外甥抽飞:“混帐东西!胡说八道!叶老是何等身份,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管好自己的嘴巴!”
岑锦飞张张嘴,一脸的委屈:“不是我说的,是……”
啪地一声。
岑锦飞第二次被抽飞,抽飞十几米,直接从六层阁上飞了出去:“滚下去,面壁三年!”
阁下满是舞剑的弟子,自然有人接住岑锦飞。
关山月脸颊微红,朝着叶飘零执晚辈礼:“山月管教无方,叶老见笑了,容后山月一定带他亲自上门赔礼道歉。”
最后的努力。
这是关山月最后的努力。
也是雨阁给出的底线,关山月重音放在礼字上,意思很明显:“请叶飘零不要在这个时候要听雨剑,春堂剑会后雨阁会送上重礼。”
阁内。
阁外。
鸦雀无声。
主座上的叶飘零沉思片刻,还是没能忍住,他等这一刻已经太久了,四海八荒第一剑仙跟奕剑听雨阁的尊严,孰轻孰重?
叶飘零觉得,奕剑听雨阁应该感到光荣,然后他就这么说了:“你的弟子没有错,我确实说了要那把听雨剑,只要这一把,给我,我便离开洛阳。”
关山月死死的盯着叶飘零:“没得商量?”
叶飘零:“我只要听雨剑。”
关山月:“前辈不觉得强人所难吗?”
叶飘零:“我有我的道理,你给我,自然就会知道,我的道理肯定比你更有道理。你可以不听,但是不会影响结果,听雨剑让我看到了,那就是我的。”
关山月无话可说。
因为叶飘零不讲道理。
可这种不讲道理恰好展示了最大的道理,人家的剑更强,人家本身就是道理,修行者的江湖,就是这般有理又无理。
关山月权衡自身与叶飘零的差距。
土丘群岳之别。
深吸一口气,关山月一字一句的说:“前辈,山月愿以自身换听雨,可否?”
关山月是雨阁阁主,一命换一阁安宁,修行者的江湖是认可这种方法的。
但是叶飘零不认啊,摇摇头:“我只要听雨。”
惨然一笑。
悲从心生。
关山月紧了紧手中的听雨剑,突然转身,朝着阁外朗声道:“我是雨阁关山月,今日春堂剑会,我关山月代表奕剑听雨阁自愿挑战剑门叶飘零,以听雨剑为注,生死一战。”
“刀剑无眼,生死,各安天命,如果我死,雨阁阁主由第一长老继任。”
“四海剑修为证,一切后果,我关山月一人独担。”
话终。
关山月,听雨出鞘。
剑横于胸前,迎风执礼。
叶飘零座在主位上,静静地看着关山月一番言语,慷慨激昂,再次微微摇头:“你也是剑修,应当求大道,不应受世俗礼教影响太深,人死如灯灭,如何为剑证名?一千二百年,剑修如果都像你这般,如何成仙?”
停顿片刻,叶飘零补充了一句:“我要你的听雨,不是羞辱雨阁,是为四海剑修证名。你不懂,我不解释,比完自然见分晓。”
叶飘零想着:“待我吃了这听雨剑,驾鹤成仙人,你们就相信了。你们一直以为的魔头,只是在修自己的道,跟你们不一样的剑道。”
六层阁。
三百六十七人。
下一刻便看到了惊世一幕。
关山月身在自己的宗门,又恰逢春堂剑会,气运算是到了巅峰,近千雨阁弟子借剑阁主,剑雨如柱,却抵不过叶飘零的一指。
从主座上起身的叶飘零。
只是抬手刺出了一指。
雨柱停。
听雨丢。
三百步以外的晨钟暮鼓楼上,宁红豆舔了一下笔尖,随手在画纸上挥了一笔,这一笔仿佛刺破阴云的一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