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红豆在地河边的桑树干上画了九十道,一道便是一次昼夜交替。
春寒已过,这封闭的剑阵空间进入了酷暑时节,每日闷热的厉害,就连地河都跟着躁动了不少,汹涌程度越发猖狂。
宁红豆跟花桔梗经过地河之水的清洗,早就恢复了原貌。
原本脏兮兮的小黑妞儿,摇身一变,全都成了白白嫩嫩的美少女,着实把陈余生吓了一大跳。
一季的淬炼。
宁红豆的皮肤成了标准的小麦色,个子都长高了不少,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子野性,再加上练剑过程中的伤疤,看一眼就觉得彪悍十足,是个厉害的狠角色。
剑阵拂晓时入地河练剑,剑阵暗淡时踉跄归来,剑,一刻不离身,睡觉都是抱着剑入睡。
期间。
花桔梗不止一次的与宁红豆切磋。
可不论花桔梗使出什么招式,用什么方法,始终没能把木刀斩在宁红豆身上,但是宁红豆也从未刺到花桔梗。
不是刺不到。
是从未刺过。
花桔梗很困惑:“红豆,你跟我切磋是不是每次都留了后手,没有全力以赴?”
宁红豆摇头:“不曾留手,切磋点到为止,但肯定是一心一意。”
花桔梗更困惑:“那为何你的剑从未刺到我,我能感觉到,你的剑比我的刀强,刺到我很容易。”
宁红豆再次摇头:“你想多了,我还未练习真正的进攻,我的剑道,在这个阶段,重守不重攻。”
花桔梗:“不对啊,修行者修行,尤其是剑修,不就是为了战胜对手吗?不注重进攻,何来战胜,你的剑道是不是走错了?”
宁红豆笑了笑:“我见过很多进攻欲超强的剑修,但是他们都死了,或者败了。因为一山更比一山高,不畏生死的剑很多,但越是不畏生死,你就越容易死。先有命,才能有剑,才能谈胜负,所以我的剑道,首先就是守。”
宁红豆伸出一根手指。
“这是我的剑一。”
“就一个字。”
“守!”
剑一,守……宁红豆走出了自己剑修的第一步,这是她站在地河中,每日经由湍急的河水淬炼,满满领悟出来的。
悟,来了。
但是这守,还需要不断的练习,不断的改进,能守住花桔梗的进攻不算骄傲,宁红豆在每日练剑之余又增加了切磋的项目。
找花桔梗,找陈余生,后来是车轮战,一对二。
叶飘零曾说过,剑道,最重滴水穿石,先要有持之以恒的耐心。
地河水在酷暑最热的时候,发生了一次离奇的异变,原本汹涌澎湃的河水忽然静止不动。
随后水流瞬时逆转。
如一道逆天飞流。
地河卷起千层浪。
澎湃壮阔间,浪花迷人眼,水流逆行而上,直指九重天。
宁红豆当时刚好没在河水之中,她的推衍是,如果自己在,九成会被浪卷走,目送逆天水流飞去远方:“水流的尽头会不会就是出口呢?自己是从海牢的地河中被带到此处的,那想要出去,还得是海牢。”
逆流水卷浪一日。
宁红豆眼眸直直的观浪一日。
白昼逝,黑昼来,宁红豆提剑挺身一夜,剑一守,大成。
吃着河鱼的花桔梗与陈余生暗暗称奇:“难道这就是天赋吗?”
花桔梗吃一口鱼肉:“你说红豆现在是什么境界?入了穿甲没有?”
陈余生很认真的盯着宁红豆看了半天:“穿甲境,皮肉筋骨血都需要淬炼成形,目的其实是让修行者充分的了解自己的身体,对自己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骨骼都了如指掌,然后用单纯的肉体力量达到一剑穿甲胄。”
停顿了片刻,陈余生问道:“你见过她一剑的威力吗?感觉能不能刺穿甲胄?”
花桔梗想了半天:“她与我切磋,只守不攻,练剑也只练基础动作,我哪里能分得清。”
陈余生:“这几日我做了一艘木筏,明日一起顺着地河走一圈,去不去?”
花桔梗:“你看人家红豆多专心,你的蜀山咒术练习的怎么样了?有把握攻破红豆的防守吗?就知道玩儿!三心二意!”
花桔梗说着话就伸出手使劲掐了掐陈余生胖乎乎的脸颊,自己跟宁红豆的脸是越长越白,这陈余生的脸却是越长越胖,越长越圆,已经在朝着球儿的方向发展了!
陈余生指指周围,又指指头顶:“难道你不想出去吗?一辈子待在这里?我们总要找到出去的路吧,这里是不错,有提高修行的灵药,也没有纷争,但这里只是世外桃源,是虚幻不真实的。”
花桔梗还想着说点什么。
宁红豆却已经收剑回身:“桔梗,他说的对,我们需要找找出去的路,明天乘木筏,顺着地河走,看看尽头到底是什么!”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是针对陈余生的:“记得裹好你的皮肤,别犯病!”
一夜无眠。
篝火化为碳屑。
抱剑的宁红豆首先起身,习惯性的来到地河中练习了半个时辰的基础剑术,今日没有完成一万两千次,因为今日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陈余生兴奋的展示了他亲手制作的木筏,很简陋,很笨重,很丑的木筏,好在足够结实,足够避水。
三人端端正正的坐在木筏上。
陈余生小心翼翼的撑篙。
地河之水经过昨日的逆流,河水已经恢复了正常方向,水流速度也降低了许多,连湍急都称不上,只比平静凶了一丢丢。
宁红豆猜测:“这地河似乎是在遵循着一个固定的循环,水流的湍急速度会越来越汹涌,当达到顶峰时,水流会逆天而上,流到不可知之地。”
宁红豆猜,逆流之地就是海牢,但是没办法验证,太危险。
所以,宁红豆才同意顺流而下去看看这一头的终点是什么。
剑阵空间仿佛辽阔无边,也可能是利用了须臾之术,反正在现阶段,三个少年是不可能探究出其内在的规则。
河风阵阵,树海滔滔,峰峦叠嶂间,一条狭小的木筏仿佛闯入了一座杳无人烟的仙境。丝丝缕缕的夏雾缠绕着满眼的翠绿,偶有鸟兽飞驰而过,鼻息间是自然的味道,心胸舒畅。
木筏从白昼走入黑昼,视野终于有了变化。
地河边出现了一丛丛的坟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