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杨小三的认知中吃个馒头都是芝麻粒的小事儿，就算下趟馆子又能如何，扣扣稀稀舍不得吃，最后好吃的放坏了再吃，那才叫脑子有坑呢。但是，就家里把馒头吃了，爷爷和刘书记他们居然都把馒头冻上放起来了。

怎么知道的？

刘书记两个孙子焕生、焕利说的，因为两个小朋友被馋哭了也没吃到馒头。回头必须严厉批评老刘同志，四个馒头至于宝贝似的锁柜里吗。

看来以后得弄点儿白面，让老孙每次都蒸点儿馒头，然后他们就不至于把馒头当宝贝了。

二喜儿跟占忠、二凤跑了进来，占忠喊道：“三儿，咱们去看新媳妇吧。”

新媳妇？

村里有人结婚？

没听到有信儿啊？

杨小三就一边儿下炕一边儿道：“谁们家结婚？”

小妹也跟着下炕，道：“我也看新媳妇。”

占忠道：“一队的杨占雷，是他二姐给换来的媳妇。”

啊？

换来的媳妇？

杨占雷是一队的，按照辈分杨小三要叫人家四哥，家族关系过于繁琐，就不细致的排辈分关系了。反正郭家峪郭家、杨家、张家、刘家全是一家子，只不过需要细致的捋辈份关系。

占忠和二凤在家里特熟，也经常在家里蹭饭。要是别人家肯定不行，但是杨小三敢留，因为他们家不缺那点儿粮食，父亲和母亲又知道他能弄到粮食，就也不斤斤计较那三四个饼子的事儿。

占忠家离占雷家近，他就开始给大家解释，道：“杨占磊、杨占昆、杨占鹏结婚把钱花没了，还有饥荒。”

“正好有媒人过来保媒，杨国兴都说要给杨占雷换个媳妇，不要彩礼啥的。”

“那边儿是古塔庄的，就乐意了，把那边儿妹妹给换过来给杨占雷当媳妇了。”

我勒个去！

还可以这么玩儿？

杨小三不解的道：“不是婚姻自由吗？这不是买卖婚姻？”

父亲解释道：“你懂个狗屁！”

“那占雷找不找媳妇，一家子着急上火呢，这么一换两家又不用拉饥荒，那不是挺好。”

母亲道：“要不是你搅合，你大红姐或者二霞姐都有可能嫁给你三姑他们家的表兄，或者给他们换个媳妇。”

“不乐意，不乐意都中？”

杨小三不服的道：“为啥不中，都不会上镇上告状？实在不中跑喽呗。”

父亲哼了一声，道：“赶跑，打不疼你。”

“逮回来吊起来抽！”

“告状？都这样儿，谁管？”

母亲接着道：“把你爸妈告赢了，枪毙，也败家了。”

“以后谁敢要这样儿媳妇？”

我勒个去！

杨小三给雷了个外焦里嫩啊！

想当年，又是房子又是车，还要存款和工作，实在没挑还要说父母没养老保险……

不是，跟这个时代比比，我瞬间觉得……

不能说，会被打死。

父亲又道：“换亲还算好点儿的，至少有媒人中间搭桥，两家也可以打听打听，弄个知根知底儿的。”

“要是碰上撞亲，只能看运气了。”

撞亲？

又是什么鬼？

父亲笑着道：“再过几天，咱们庄就该有操持的了。”

“家里穷，娶不上媳妇，又怕换亲关系不好处，就五六家七八家，一家出一个闺女，然后就抓阄。”

不是，我想说，这个我喜欢！

但是，万一抓了个母夜叉回去咋办？

杨小三就问道：“万一抓的不满意咋办？”

“有媳妇都偷着乐吧，还不满意。”父亲哼了一声，道：“不满意打光棍儿！”

“不是，我说女的不乐意。”杨小三补充道。

父亲风轻云淡的道：“多揍几回就乐意了。”

这……

杨小三感觉空中飞过了一群鸟儿。

“那我妈到咱们家还算可以了？”杨小三还是问出来了。

母亲承认，道：“是的，都是穷闹的呗。”

“我刚过来，你大妈大伯对我们都好着呢，但是慢慢孩子多了，又有自然灾害，支援你大妈叔伯大舅。”

“家里缺吃少穿的，还不闹别扭。”

母亲叹息一声，继续道：“有的庄，解放前哥俩哥仨一个媳妇，还有的买了个媳妇生孩子，孩子生了就把媳妇在卖了。”

“卖给瘸子、拐子、傻子、疯子，还不是得认。”

“也有受不了寻短见的，那又能咋样？连个裹尸首的破草席都没有。”

母亲附和道：“不打仗，有口吃的，干活计有工分儿，忒好了。”

“哪儿有那么多花花肠子瞎想。”

“也都你这个小败家子事儿多。”

好吧，我事儿多！我服气可以了吧！

难怪毛爷爷在一代人心里会被神化，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不过，总是要有点儿人权吧。

小妹喊道：“三哥，你还看新媳妇呗？”

“看！”杨小三已经穿好了棉鞋，戴好了帽子，回应一声就要出门儿。

“他二婶子在家呢没？”有人在门口喊了一声道。

母亲回应道：“在家呢。”

来人很快进了我们家屋。

认识，正是杨占雷的妈。

母亲赶紧站起来，打招呼道：“他三婶，不是说你们占雷结婚吗？”

“嗯的。”占雷他妈笑着继续道：“这不是新媳妇她大伯和老叔送来的吗，惦着晌午让他吃饭儿再走。”

“家里惦着弄俩下酒菜儿，又没养活鸡，惦着跟你们借四个鸡蛋。”

母亲笑着道：“那还不中。”

“还借啥，就当我这个二婶道喜了呗。”

占雷他妈笑着道：“那可不中。”

“你们家的鸡蛋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开春我们家也抓两只小鸡儿，下蛋了还给你们。”

父亲也陪笑道：“侄儿小子结婚，我们这二叔二婶的，支援几个鸡蛋不忒应该呀。”

“孩子他妈，给占雷他妈多拿几个吧，别让人家说咱们老杨家抠稀。”

占雷他妈叹息一声，道：“那我就替占雷谢谢他二叔二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