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伟悠悠醒来，感觉自己的脑袋似乎要炸裂的感觉，周大伟忍不住呻吟出声。

一只冰凉的小手瞬间贴在了周大伟的脸上，周大伟被冰的差点叫出声来。

周大伟努力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身白衣的貂蝉。

貂蝉整个人清瘦了很多，双目中布满血丝，嘴唇有点微微发白，如今的小脸上因为激动有一丝酡红，更显得脸色苍白。

周大伟挣扎了一下，但是紧接着直击灵魂深处的疼痛让周大伟再次躺在床上。

貂蝉赶忙问道：“怎么样了，哪里不舒服？”

周大伟摇头的力气都没有，声音微弱的问道：“我这样多久了？”

貂蝉紧咬嘴唇，语气中带着疼惜：“五天了，当时你被发现倒在伯符的房间，吴明连夜去把我们接了过来，一直在这里照看你，所有的大夫都不知道你是怎么了，你吓死我了……”

周大伟吃力的举起右手，轻轻滑过貂蝉的眼角，没有让那一滴眼泪流下。

周大伟问道：“伯符呢，怎么样了？”

貂蝉眼神更加悲伤：“昨日下葬。”

周大伟沉默了，其实他能猜到结局，自己虽然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但是通天塔上的英魂不可能再回来。

周大伟想起在通天塔最后见到孙策的那一面，相较于一盆不熟的红烧肉，周大伟当时咽下的痛苦岂止百倍千倍。

如今，周大伟告诉自己应该面对现实，但是周大伟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悲伤。

周大伟想起了于吉，痛苦似乎更加浓重。

周大伟轻声说道：“给我梳洗一下，我要送送伯符。”

貂蝉满脸的犹豫，但还是去准备，她知道周大伟现在的痛苦，那种痛苦不仅仅是身体的虚弱。

这不是周大伟第一次走进孙家的灵堂，但是周大伟的痛苦没有半分消减。

当初周大伟在孙坚的遗体旁边嚎啕大哭，如今只剩下块木板做的灵位，哪怕烛火通明，周大伟依旧觉得有些陌生。

守灵的人站了一排，最前头跪着的是孙权，身后的张昭张紘满脸悲伤。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站在角落里的吴明，吴明看到周大伟的时候没有往日的咋呼，语气中有一丝惊喜，但是更多的是强烈的无奈，像是一只小狗，无奈凄凉的看着身边的主人，轻声说道：“师父，你醒了……”

周大伟轻轻点头，拍了拍吴明的肩膀，像是安慰自己的孩子，周大伟知道，能让吴明如此低落，这孩子的内心到底是有多难过。

二牛赶忙上前，扶住周大伟，让原本就摇摇欲坠的貂蝉能够歇息片刻。

孙权起身，向着周大伟恭敬施礼：“师父……”

周大伟点点头，走到灵位前。

吴氏行礼，周大伟还礼，周大伟跪坐下来，看着灵位，往事一幕幕在眼前闪过，周大伟觉得悲伤的感觉似乎有所消退，但是脸上的泪水却有如瀑布，周大伟突然哽咽起来，没有嚎啕大哭，但是哽咽中的悲伤让原本已经冷静下来的吴氏和孙尚香再次泪流满面，貂蝉也坐在周大伟身边，不停的给周大伟擦拭泪水，却不曾感觉，自己也是泪流满面。

二牛紧紧抓着草儿的手，草儿的左手已经青紫，但是草儿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用自己的右手轻轻拍打二牛青筋暴起的右手，就像在安慰一个孩子。

“伯师兄……”吴明的凄厉哭喊响彻整个孙府，吴明是唯一没有压抑自己情感的人，有些时候我们为什么要压抑情感，只不过是我们习惯了克制，克制的自己不像自己。

孙家的后堂，屋内只有四个人。

周大伟让所有人回避，只剩下自己、吴氏和孙氏兄妹。

周大伟摇摇晃晃的跪在吴氏面前，孙权想要上前搀扶，但是被周大伟一把推开。

吴氏就这样看着自己丈夫的兄弟，自己儿子的师父跪在自己面前，没有说什么，表情平静。

过了许久，吴氏轻轻开口：“阿伟，作为一个女人我真的怨恨你。”

周大伟点点头：“我也怨恨我自己，如果可以，我多么希望，能用自己的命换他们的命。”

吴氏起身，向着孙尚香轻轻招手：“我累了，你们男人谈你们的事情吧，阿伟，你做的已经很好了，孙府永远有你的一张床，一双筷子。”

吴氏的步伐有些踉跄，她不清楚自己有多悲痛，但是吴氏知道，眼前这个亲手带来的自己丈夫和儿子死讯的男人，心中说不定更悲伤，更何况，吴氏能够想象，周大伟经历了某种她无法理解的凶险，自己接受了他的下跪，也是让他的心里更好过一些，这种时候，无言的关心才是家人应该做的。

孙权将周大伟从地上扶起来，周大伟瘫软在座椅上，孙权神色恭敬，站在一旁。

周大伟打量着已经开始留起胡须的弟子，这个曾经还是个小屁孩的孙策的弟弟如今已经长高了不少，腰杆挺直，很有当家人的风范。

周大伟轻声问道：“仲谋，东吴的势力都应经摸清了?”

孙权一脸恭敬：“师父放心，如今一切政务我已经上手，各地虽然举丧，但是所有政务正常处理，军队的几位叔叔也同意我的要求，国丧期间不动兵戈，驻守城防。”

周大伟点点头：“做的好。”

孙权的表情更加恭敬，周大伟这才想起来，孙权在自己面前似乎永远都是这么恭敬，多了一分敬重，少了一分亲昵。

周大伟轻声道：“咱们师徒似乎这样的对话真的很少。”

孙权不说话，态度愈加恭敬。

周大伟突然坐直身体，表情十分严肃，语气有些冰冷：“所以为了得到这一切不惜以伯符的性命作为交换么？”

孙权抬头，看向周大伟，表情平静，轻声说道：“师父何出此言，仲谋听不懂。”

周大伟一声冷笑：“不用在我面前遮遮掩掩，我虽然不知道你和左慈到底是怎样达成的协定，但是我告诉你，如今左慈已死，我也见到了公台和伯符，伯符那样一个雷厉风行的人，一再提及你的名字，拖拖拉拉，在那样的时候他还不忘记你，你却和魔鬼做交易，赔上了伯符的性命，你知不知道，伯符本来还有一线生机的。”

孙权脸上慢慢有了表情，似乎是一个漆皮的玩偶，脸上的漆皮一片一片剥落，原本木讷的表情有了一丝灵动。

孙权姿势依旧恭谨，嘴角却挂上一丝微笑：“什么都瞒不过师父的眼睛。”

周大伟瞬间咬紧牙关，无形的愤怒冲击着他的大脑，周大伟脖子上的青筋暴起，他预想过现在的场景，但是当孙权真的承认，周大伟感觉自己的愤怒已经压抑不住。

周大伟一字一顿：“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心急，东吴分明迟早是你的天下。”

孙权轻笑：“师父，权利是不能等的，我兄长胸无大志，只知道上阵厮杀，如今的孙家已经不是当年寄人篱下的小门小户，我们已经占据了大量的城池，安抚人心的方式也不是封赏杀人能够有效的了，东吴需要新的掌控者了，您难道不觉得，这个人我来做最合适么？”

周大伟怒目圆睁，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没办法相信，曾经这个自己没太在意的弟子，自以为会顺理成章成为东吴接班人的孙权，如今是靠这样的努力，夺得了自己想要的一切。

孙权微笑：“师父，一切都过去了，父兄去世，我会好好对待东吴的每一个人，让东吴真正恢复往日大汉的威仪，一统天下，完成我父兄的使命。”

周大伟沉默良久，突然说道：“我会离开东吴。”

换做孙权不说话了，眼神玩味。

周大伟突然一笑：“怎么，兄长都能杀，我这半吊子师傅也不放在眼里了？”

孙权依旧笑着，像是一条毒蛇盯紧自己的猎物。

周大伟平静的对视，空气凝结，杀机四起。

师徒也分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