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好几个台子上的人都停止了下注,直勾勾的看着一凡和帅华这边。
从旁人的神情已经可以看出苗头,这些人连刚才的武斗都懒得看上一眼,黑西装一出现,就吸引了他们的目光,这个黑西装是个不好惹得人。
“请跟我走。”
话里还有个“请”字,总比刚才被扯着头发拖出去的那位要好点。
跟着黑西装走进电梯,又有几个黑西装走进来,把他们围在中间,让一凡和帅华感到特别压抑。
电梯没有往上走,而是往下。
一凡和帅华看到黑西装按了“-3”,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来。
出了电梯,穿过两道铁门,又拐了几个弯,前面是条幽暗的长廊。
有人在一凡的后背上推了一把。
“往前走,左边第二个门自己进去。”
一凡回头看着黑西装,对方作了个请的动作,然后微笑着侧头,旁边的一个黑西装把手按到了腰间。
十几米的距离,两人感觉走了一年,红色的木门虚掩着,里面黑咕隆咚。
进去后,摸到开关,二十瓦的灯泡照亮了不到五平方的空间。
里面什么都没有,两人只好坐在地上。
几分钟后,门再次打开,老周也进来了。
这家伙应该是被人扯过头发,又长又油的头发支愣着,像个鸡冠。
老周在手心吐了口水,把头发抹了抹,头发在灯光下闪着厚薄不均的光,看得一凡和帅华想吐。
“二位爷,这次搞大喽!”
老周找了个离一凡他们较远的墙角坐下,掏出烟自己抽起来。
在一凡和帅华的注视下,老周头抵着墙抽完烟,打了个很大的哈欠。
一凡问老周,他们为什么会被关到这里。
“关到这里?”老周咯咯的笑了半天,“你是没见过真正的关,这里已经不错了。”
老周分析他们打的那两人应该是大金主,别看现在输了,指不定几天后又会带更多的钱卷土重来。
油水没榨干,一凡和帅华就把那两搞得只剩一口气,对赌场来说那就是巨大的损失。
老周让一凡他们不用担心,最坏的结果也就是被人当年糕捶,胳膊腿这些零件不坏就行。
“别怕,我老周也算在这里有点面子,到时候我求求情,让他们下手轻点。”
老周还有面子?
一凡还能忍住,帅华“噗呲”笑了起来。
老周也不在意,他拿出烟,放在鼻子边过了一道,闭着眼用力吸着。
点燃烟头,老周把烟喷向帅华,“香不香?”
但是老周并没有给帅华发一根的意思。
“这里需要我,那么多大金主能留下来,少不了我的功劳。”
老周把烟嘴捏在手里,伸到一凡和帅华眼前,一阵淡淡的香气扑鼻而来,让一凡和帅华忍不住用力吸了下鼻子。
“不是我不给你们,这玩意抽不得。”
把烟踩灭后,老周告诉他们,他在这里的工作就是用这东西圈住那些新人。
让他们输完了,离开了,发誓永远不来了,也会在这玩意的感召下,乖乖的想方设法弄点钱继续来玩。
沉默片刻,老周说起了他的经历。
第一次来时,只带了一万本金,当晚便赢了八万多块。
抱着浅尝辄止的心理,老周找了借口,在老乡的帮助下,给了老乡五千块连夜坐摩托车跑了。
但他还是回来了,他跟那些赌徒不同,他是抽完赌场免费送的几包烟后自己跑回来的。
从此,他再也无法离开。
这几年里,老周离开了妻女,辞掉体面的工作,把存款输个精光,还欠下了巨额债务。被打过,被关过,陆陆续续向家人要了上百万,依然填不满窟窿。
老周也曾多次站上楼顶,想一了百了,但终究没有勇气跳下去。他说,自己再也回不去了,只能死在这里。
每个光顾赌场的客人,都是奔着赢钱来的。一开始资本丰厚,喜欢下大注,以大搏大。输钱了,改为以小搏大。最后走投无路,只能以命相搏。
许多人会在输钱之后,选择签单。有一位客人就在输钱后扬言,“我呀,什么钱都敢拿,就算阎王爷给小鬼的钱也敢拿。”
如果签下的单大于十万,赌客会被限制人身自由,转移到专属的房间,由两名壮汉看管。
对于身家雄厚的客人,只要能有资产证明,这里有地下钱庄提供透支服务。
他就见过许多输个几百万呵呵一笑,没几天又回到这里的人。
但最终这些人只有一个下场,不是输光跳楼,就是欠下巨额签单还不上被活活打死。
像他这样混吃等死的也有,但是少数。
一凡第一次进来时,在场子里转悠过眼瘾的老周就看出他是个生人,就马上贴了上来。
场子里的人都迷信新人前两天火气旺,老周看出他不是玩家,加上一凡出手大方,还能赔他喝酒聊天,老周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口袋里的那包烟始终没有掏出来。
就是在一凡和帅华玩得HIGH翻天,得意忘形,老周也保持着一分冷静,只怂恿他们继续玩,那种摆在桌面上的加料烟也被他都玩了技巧调了包。
“听我一句劝,等会儿来人了,老老实实认个错,要是还有钱就主动交出来,就当是补偿场子的损失,说不定能活着出去。
出去以后就别回来,这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老周说完也困了,打着哈欠睡了,鼻涕悄无声息的流到了嘴巴边,老周卷卷舌头,舔了个干净。
帅华怜悯的看着老周,这就是赌徒,烟鬼,毫无尊严,如同行尸走肉,对后面可能发生的情况感到忧虑。
一凡倒是无所谓,脚尖点着节拍,轻轻哼唱了一句——“徘徊的人,彷徨的心……”
帅华一怔,微笑着接了上去,“迷失在十字街头的你,今天不回家。”
二人哈哈一笑,“为什么你不回家?”
既然决定了,走到这一步,早就应该有这个心理准备。
……
“一个不能回家的人,他还记得回家的路吗?”
一凡反问帅华,“你为什么不回家?”
帅华对着沉睡的老周扬扬下巴,“为了他!情操高尚吧!”
“阿嚏!”一凡揉揉鼻子,点点头,“脸厚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