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二十几年内建立起沧海集团这个商业帝国，李沧海自然不会被一凡这一席话而乱了分寸，他只是奇怪，面前的年轻人到底是什么目的，这与他之前的判断有很大的偏差。

三天后，沧海集团的确是要在北美的西斯酒店开Q4报告会，而且他还要在会上作主旨发言，向机构投资者以及新闻界继续着他的治疗性多肽疫苗神话。

投资者需要这个神话来推升股价，而他也需要这个神话来实现高位套现，以筹集资金完成全盘收购排名第三的阿泰罗生物制药。

但是他心里也清楚，正如一凡所说，这个神话终究是一个虚幻的彩色泡沫，如果破裂，那对于沧海集团来说就是一场灾难。

刚才王德轩向他报告，又有两家新闻机构的记者偷偷溜了进来，而且还把李清妍的病历拍到了几张。

虽然他施用了私自关押和收买的非常手段，但这毕竟是权宜之策，只希望能把这里的事情拖到Q4报告会之后。

现在一凡却当着他的面，撕开了他努力掩盖的东西，这不禁让李沧海心惊肉跳，他在脑子权衡着处置的方法，眼神也在不断变化。

“你知道的挺多，不过这都是谣言。你应该知道，像沧海集团这类有影响力的企业，总有些人想着编排些东西，来蹭蹭热度，增加曝光度，这不足为奇。”

“是吗？”

一凡舔舔嘴唇，决定在给李沧海致使的一击。

“我得到的消息却和你说的恰恰相反。就在不久前，研发中心的内部报告显示，单独用药组三期临床揭盲试验结果显示，乙肝二期标靶疫苗功效与安慰剂并无无差别。你也是行业专家，这是不是说明，治疗性多肽疫苗研究再次失败了呢！”

震惊和愤怒写在李沧海的脸上，他可以在一凡面前佯装淡定，但他不确定一凡会不会把刚才的话捅出去，他的右手握成拳头，拇指和食指来回搓动着。

“我想你应该见一个人。”

“德轩！”

早就候在休息外的王德轩应声推开了门，他心情复杂的瞅了一眼一凡，然后走到李沧海面前，微微躬着身体，向李沧海小声请求着，“人就在外面，现在我就把他请进来？”

李沧海伸出手示意了一下，接着王德轩就从门外带进一个穿着朴素的一头白发的中年人。

一凡看到来人，一下子跳了起来，鼻子酸的让他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你们好好聊聊。”

李沧海背着手大步走出休息室，王德轩喉咙里咳了一声，然后双手带上了休息室的大门。

“小凡，真的是你。”

一凡感觉不真实，面前的人与他记忆里的模样已经有太大的变化，虽然眉目间的神情还是那么的熟悉，但在这此刻他却恍然了。

一凡看着这一头的白发，心里的滋味就别提了，老爸的年纪不到五十，可是松驰的眼角几乎遮盖住了眼睛，手背上淡淡的斑点密密麻麻，看上去就像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

中年人拉着一凡手双双坐回到沙发，“听说你毕业当了老师，怎么又不干了，那可是一份稳当舒适的工作。”

“老爸，你老了！”

“唉，人哪有不老的。”中年人憨憨的一笑，拍拍一凡脸，又摸摸一凡额角有那条伤疤，感叹起来，“成大人了，我和你妈妈曾经在你小时候还讨论过，你长大了像谁多一些。”

“妈妈呢！”

中年人收回手，低头不语，等了一阵才喃喃的说道：“唉！过去的事还提到干什么，多想想现在吧！”

一凡甩开中年人的手，他不敢相信，这个牵肠挂肚二十多年的人，会说出这种铁石心肠的话，还说的那么平淡。

父子相见，不是应该嘘寒问暖，关心彼此这些年是怎么过的，过的好不好吗？

本来一凡是怀着激动和欣喜，他甚至急切的想告诉老爸这些年是多么的想念他，想告诉老爸他是多么的怀念小时候一家人在一起的日子。

现在他看出来，这个中年人已经傻了，成了不折不扣的呆子，他只关心他的研究成果，其他的一切都显得不重要。

这就是个说客，是李沧海放出的一记狠招。

被一凡甩开手，中年人显得有些局促，这让一凡再次柔软了下来，他主动拉住老爸的手，一遍一遍持平着手背上的皱纹，“老爸，你老了，该休息了！跟我一起住吧，我养你。”

“小凡，你也知道，爸爸是搞药物研究的，我这一辈子不求别的，就是想能在有生之年有所成就。而李总人不错，对我也挺好。他不仅提供了优良的研究环境，还有大量的资金支持。我的研究也……”

又是那个蒙人的研究，一凡胸膛起伏，他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继续说道：“可那已经证明是一个虚幻，你又何必那么执作呢！”

“执作？虚幻？”

这回轮到中年人发火了，他激动的站起来，在休息室里来回走动。

“你知道什么？全世界有近七十万人在研究那个巴掌大小的器官，都想降服它，造福大众，而我是最接近那一个。”

感觉这样说还不够，中年人扯着领带结，晃着脖子松开了一些，拍着手背，“你知道吗？就是那个小小的器官，夺去了多少人的生命，就是活着的，也是怀着无尽的痛苦。而你竟然胡说什么让我放弃。”

看到一凡要开口，中年人伸手制止了他，“你还说的工作太执作？我的研究是虚幻？你抹煞我没关系，但是李总这么多年来对我支持有加，对我有恩，我不许你做任何有损李总的事。”

这很明显了，李总就是要在一凡面前打亲情牌，让他看在父子情深的份上，希望一凡放弃公布实验结果的念头。

没想到李沧海竟有这般手段，让自己的老爸着魔般的努力维护着他的利益。

从获得的信息上，一凡知道，老爸所谓的研究只是一个幔子，而在这背后是李沧海的强力资本运作。

资本市场喜欢听故事，而李沧海就是这个会讲故事的人，为了让故事更精彩、更真实，他能提供庞大的资金、提供一流的环境，营造一个宛如神话的仙境。

故事如此精彩，热钱趋之若鹜，促使沧海集团已经膨胀成了一个跨国巨兽。

但可怕的是，李沧海早就有了两手准备，神话故事如果能继续维持下去，他就张开双臂，迎接滚滚而来的巨大财富。

如果神话破灭，他已经在悄悄高位套现，到时候，一个空壳的沧海集团可以死掉，但可以再诞生第二个、第三个，总之，资本只要存在，他李沧海就永远能立于不败之地。

可怜的是自己老爸，他就是李沧海的台前木偶，被人当枪使去完成一个根本不切实际的工作，还深陷其中，执迷不悟。

老苏的建议不错，打蛇打七寸，一定要借这次机会，把李沧海打的永无翻生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