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司……押司……”一光着膀,前心后背各一个“卒”字,瘦出了肋八条(肋骨)的小卒一路跑进来,大声的喊邵明杰的官职。邵明杰从长凳上起来,喝止道:“监牢重地,何故大声喧哗?”
那小卒忙小了声音,透着一些谄媚,笑出了一脸的菊花灿烂,露出了满嘴烂牙:“押司,是太爷找您,还有捕头他们……郑捕头他们在……”
邵明杰道:“都在公房,记得不要大声喧哗了。”
“是,是……”
小卒忙点头哈腰的退了几步,这才去了公房。这位押司看着小,但给人的压力却着实的大。须臾,老郑和另外四个人便出来,先吩咐了一下监牢这里,让人好生看守,而后便出了牢狱,去了衙门内县太爷的居所——是一个和衙门连着的独立的院落,六人径被等候的师爷领入内去。屋内已做了县太爷和县丞二人,县太爷年纪约莫不到三十岁,县丞却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六人一来,县太爷就令六人坐下来,使丫鬟上了茶水。而后才道:“有关燕飞一案,上面有了指示……”
燕飞,便是那“江洋大盗”。有关恶性的纵火、杀人的一部分已经算是结了。但另一部分却才提上了台面。
京城有令:
着溵川县六扇门将燕飞平安押解京师,转六扇门总部。
“押解京师,还不能有事……”
老郑心里没来由的就是一突。
这是多年刑侦的直觉。
邵明杰也是皱眉——诱饵,还是……但无论是“诱饵”还是其它,这一趟押解显然是充满了风险的。
县太爷没有给他们更多的思考时间,又拿出了上面的命令,是暂时将六扇门的事物移交城防司,让六人明日便出发。这不是县太爷有意为难——何况六扇门里现在的押司人还是邵明杰——这是来自京城的命令。他只是一个传话、传令的,做不得主。末了,县太爷叹一口气,说道:“你们各自回去准备一下吧!”六人对视一眼,便点头应下,回头便回了公房,老郑道:“这一次上京,风险极大。”
“那咱们……”王都成说了半句,就不知道怎么说了……
“六扇门的条例,押解途中致使犯人死亡,要受连带责任。职责肯定是没了,严重一些的,还要送命。”邵明杰道:“这一次,燕飞牵连甚广——总部的意思也很明白,咱们或许就是钓鱼的饵料,也是平事的砝码。”
“继续说……”
“如果是饵,那么总部的人一定会在暗处,等着有人上钩。如果不是饵,那么一定是想要让事情就这么结束。最重要的人死了,死无对证,押解的人员也死了,要么受到了惩罚,也足以给上面一个交代。咱们六个人,谁也走不了……”邵明杰看了五人一眼,眸子却依然是平静的,道:“因为我们,知道的太多了。”
死人一定比活人更能保守秘密!死无全尸的人比死人还能保守秘密!
田龙、赵虎一脸衰相……
郝旭也默然半晌,才问:“那怎么办?”
邵明杰吸了一口气,很平静的说了八个字:
“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
夜,静的如水。
邵明杰站在假山上,沐浴着夜光,一动不动。
柳青推门进院,走到了邵明杰的身后,同样默然了许久,问:“不和父母说吗?”
邵明杰道:“说了也不过徒增烦恼,又能改变什么?”
“那以后呢?”
邵明杰知道“以后”指的是什么。
但有些事,总是无能为力的。
邵明杰道:“过了眼前再说吧。”
“我不该让你进六扇门……”
“关柳师何事?”
……
“想好了?”
“想好了……就会一会他们。你们等我便好……”
……
一直被关在暗牢里的燕飞终于重见天日,阳光刺眼的白,让他忍不住流泪。原本一身健硕的肌肉,也被牢房恶劣的环境弄的虚浮,他的身上穿了一件“马甲”,是用粗糙的麻绳捆扎出来的,手脚都可以活动,但活动的范围却被严格的限制在了一个极小的幅度,即便是这样的小范围,也会磨的生疼……这绳甲可谓是一门了不得的手艺。六个人就这样出发了——没有人送,押着犯人上了路。
离开溵川县的头三天里,六人小心谨慎,住店只住城内的客栈,并且先要和当地的官府进行简单的公文交接。
如此以来,一旦在住宿途中出了事,那也不是他们的事,而是当地的地方官的事了——即便是受到挂落,也不会多重。
这些“点子”却都是邵明杰出的。
吃、住、行……
邵明杰处处透着小心、老辣,就这样一路安安稳稳的接近了天府。正路上走的时候,一行骑士突然从身边掠过去,为首的骑士一拉缰绳,扭头冷笑:“你们可知已经大祸临头了?可惜、可惜,招惹什么不好……”
邵明杰摇头,说道:“是很可惜!”
一个“惜”字才落。
忽便起了一道光,那是刀的光,自下而上划出了一道弧线,三步瞬息而至,那骑士的咽喉便多出了一抹倾斜的血线。
刀,是邵明杰的刀。
这一下不仅是骑士们愣住了,就连老郑等人也没反应过来。
然后,刀光一折,剩下的两名骑士也死了。
空气中透出了一股血腥气。
那腥气和刀身合在一起,是一种锈味。
人死了。
“你哪里来的自信,我会等你们准备好了一起杀过来?”邵明杰冷笑,刀擦拭了一下,而后入鞘。
郝旭道:“押司,这……你怎么把人杀了?”
邵明杰道:“不然呢?留着他们杀你吗?刚才有三个骑士想要劫囚,被我杀死了,你有什么意见?”
“我……”
六个公人、一个囚徒再次上路。
燕飞半晌才吐出三个字来:“好功夫。”
七个人进了城,简单交接,就住进了客栈。一个老道领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子如鸿雁一般快速驰骋而来,道袍在风的张力下分外的仙气肆意。而后,他便停住了:眼前出现了尸体,人的尸体——都是一刀毙命。伤口只有一个,斜着向上,位于脖颈……
好生凌厉的刀法!只是,这样的刀法,他却从未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