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停住呼吸,王顸只听见自己的心在跳,他们想听听那些黑衣人说些什么,更想知道这些人难道就是刚刚走过去的那二十位?
王顸在心里默默地数了一遍,这一次,黑衣人也是二十位,难道,果然是一伙?那么匆匆地过去,又这么匆匆地返回?若真是这样,他们在瞎折腾什么呢?
不过,让人失望的是这二十个黑衣人,只是牵了马急急地赶路,无人说一句话,甚至连个咳嗽吐痰擤鼻涕放屁的都没有,真是军纪严明秋毫无犯啊……
二十个黑衣人急急地过去,一点有价值的消息都没有留下,陈儿洒像是悟出了什么道理,说:“看来,这些个傻货,绝不是给大户人家押运金银财宝。他们,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装在车上,再一个事儿,他们是往驿站内里运东西,还是往外运送?”
如此一问,也点醒了王顸,对呀,到底是往外送,还是往驿站里面运?我等瞎折腾了大半夜,连这个最基本的问题都没搞清呢,何谈得到一点有价值的信息?
“刚才,往北去的那二十辆车,我没看仔细,会不会是一伙呢?”杜牧耕自言自语,也像是没了主意,又问:“少将军,你可有高见?我们如何才好呢?没想到,这些货半道上给我们出这么个难题!”
“我只是觉得奇怪,他们在车上装了何等重要之物?为何偏偏要在夜间运送?”王顸这话,等于没说,杜牧耕与陈儿洒的心中,肯定对此质疑了千遍万遍,说与不说,都没有多大意义。
果然,陈儿洒说:“走,我们找个高处,搭眼看看他们往哪里去,岂不是一了百了?还用得在这里费劲瞎琢磨?”
三人拉了马,与外边的山路并行着在林子里走了一段,来到一处越来越难走的陡峭山崖跟前,陈儿洒找了一棵柳树拴了马,道:“若在路上走,从这里再往前,就是下坡,到平坦处,就是驿站西门前面的路口,咱们爬到高处去,才能看到驿站内里的猫腻。”
这番话绕来绕去令人头晕,杜牧耕默默地在听,又像是在想对策,直到陈儿洒手脚并用地爬到了两丈多高的崖顶上,王顸忙问:“如何?”杜牧耕不答王顸的话,却问陈儿洒:“如何,能看到?”
停顿片刻,陈儿洒叹了口气,说:“倒是能看到驿站内里,只是,黑漆漆一片。”
“唉,”杜牧耕像是料到了这一出,道:“但凡有点脑子的,夜间办大事,哪有明火执仗地干的?谁不是藏着掖着地防贼一样?”
“哎,你们上来看!”陈儿洒小声叫唤道:“那一队黑衣货,真是回驿站哎!”
这话令人兴奋,看来,其中内幕没那么简单。陈儿洒说:“干他阿母哎,什么事儿这叫?他们已经到了吊桥跟前,看那意思,正在发暗号,让守门的士兵放下吊桥哪!”
“唉唉,”杜牧耕有些泄气,他坐在了地上,说:“至少得搞清楚他们往外运了什么吧?要不,回去如何跟常侍大人秉报?少将军,你想想,该怎么办?”
缺心眼子的傻货!王顸算是现学现卖了,他感觉这个词在个性,你这傻货还指望庾常侍那样的傻货能从你报告的情况中分析出个么名堂来?
杜牧耕与王顸最终还是爬到了高处,却无意外发现,倒是被冷风吹得直想打喷嚏,王顸忙用手捂了鼻子,好歹算是忍了回去。陈儿洒却道:“他们,会不会是先把漠北那个使团孝敬来的宝贝,先行运回了长安呢?”
“唉唉!”杜牧耕的口气,已向王顸表明了他对陈儿洒这个说法的不认可,反问道:“你,可去过漠北?”陈儿洒摇头,杜牧耕又问:“你,可读过漠北夷种的书卷?”陈儿洒还是摇头,杜牧耕就笑了,说:“好吧,这也不怪你,不知者不怪嘛!”
漠北各国,在江南世族士人心中,自是夷种无异。不过,柔然族掌控漠北已有两百余年,仰仗骏马弯弓铁蹄劲弩,向来不把南国各族放在眼中,又如何会拿奇珍异宝前来长安孝敬一个傀儡皇帝?王顸在江陵时,对漠北各国略有所知,如今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觉得陈儿洒的见识确实过于浮浅。
陈儿洒仍不甘心就此罢休,他在攀爬一棵干枯的崖柏,眨眼间已经悬在了杜牧耕的头顶上,低声喊道:“嘿,老杜,我看清了,他们是往车上装东西!”王顸不由得一阵惊喜,忙问:“往车上装什么东西?”陈儿洒叹了口气,骂道:“个狗……日地,给老子搭个棚子,他们在席棚子底下装车,却是连个灯笼也不打!”
杜牧耕低声道:“少将军,你也上来看看!”说完,杜牧耕也爬上了崖顶上的一棵柏树,惊叹道:“这驿站内里好个气派,恁多房舍,横平竖直,难怪宇文太师要用此地接待漠北使团!”
看到了!王顸心中一惊,确实有一队黑衣人,依次牵了马车到那一长溜的席棚子底下,停留片刻,之后再调转车头,仍然到驿站西门的门洞子跟前排队。
借着淡淡的月色,驿站内里的情景尽收眼底。王顸在离陈儿洒四尺远的一颗松树上坐定,两腿在树杆上交缠,以防兴奋之时一头裁下去。他认为,任何时刻,都要保持冷静才是头等要务。这差不多就是战术训练中的保存自己,消灭敌人。无论你肩负何等重任,你首先要保证的是你的小命,只有人活着,然后才可以谈其它……
依然是整整二十个黑衣人,牵了二十匹马,拉了二十辆车!为什么又是二十人二十匹马二十辆车?此乃同一班人马,还是巧合?抑或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才定下这么一个数字?
杜牧耕只是在看,嘴里一个屁都带有!
王顸心里着急,嘴上又不知该如何表达,只是在迫切等待杜牧耕开口。陈儿洒说:“待到他们出了驿站,我悄悄跟在最末一辆车的后面,再悄悄地爬上车去,待我摸清了车上的宝贝,才悄无声息地下来,然后,再到林子里面来找你们,可好?”
“你呀,想得太简单了!”杜牧耕断然否决,说:“其中内幕那么简单,一定不是光明正大的买卖,走着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