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朦朦的天空，乱舞的雪花，打在秦凡的脸上，他不止自己是什么心情，只想快点见到常俊。

皋安大戏院的广场前，已停了十几辆解放牌汽车，车前车后，均有警察、联防队、解放军战士。戏院门口黑鸦鸦的人群往里涌去，戏院的上方悬挂着《严厉打击严重危害社会治安的犯罪分子公审大会》。

“你跑来干嘛？”有人把秦凡的手臂一把抓住。秦凡回头一看，原是刘所，忙说：“刘所，听说要公审，我来看看我那兄弟。”

“你进去可以，可别给我捣乱，小心给抓起来。”刘所吓唬道。

“是，是，是。”秦凡一边答应着，一边向戏院门口跑去。也看到陈警和张警，还有一些点头熟的警察，他们和刘所一样被抽调过来警戒。

秦凡挤到门口，只能贴着前面的人往前慢慢地往前蠕动，老崔和吴玉、进军紧跟其后，不停地有里面的人传话过来：“不准说活”“不要大声说话”。

当秦凡他们终于蠕动到里面。戏院里已是满满当当的人群，舞台上摆了一溜的条桌，法院、检察院、公安局等有关领导坐在其后，台前也已站了一溜的犯人，每个犯人的两旁都有一名战士，面对黑压压的观众席，犯人的头被战士用手使劲地按着，观众席里的众人，只能看到光光的头颅和颈下挂着大大的牌子。

主席台上的宣判员，念着台上犯人的罪行和给于的判刑，秦凡眯起眼睛，努力地想看清台上的人，念到的和犯人的牌子上的姓名，秦凡也听到胡武志、章彬、严鑫等人的名字，毫无意外，这些人都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也有些秦凡并不知道，台上的犯人被押下，紧接着又有一批犯人被押了上来。

秦凡又往前挤了挤，仍然没有看到常俊，这批里有陈家龙、谭风、王晨、魏强（大毛）、张政、夏小海等人，当宣判人念到：陈家龙......罪大恶极，判处无期徒刑，立即执行时。观众席里众人突然发出大声地咒骂声，紧接着便有警察跑过来，用手电照着人群里说话的人，有的就近就被拖了出去。

台上又押上押下几批犯人，始终没看到常俊，秦凡心里嘀咕自己是不是来迟了。

突然秦凡听见周围的人压低声音说道：“我靠，还有女的，长得还不赖。”

“犯了什么罪？”有眼神不好的人问道。

“流氓罪，我靠，还有女人犯流氓罪的。”

“我操，你耳朵聋了，你没听上面说的吗？那女人在家里和几个男的乱搞，这还不是流氓罪。”有人讥笑道。

终于又一批犯人被押上台后，宣判员念到了常俊的名字，秦凡瞪大了眼睛看向台上，先找到牌子，牌子上写着：强奸、杀人犯常俊。再看到光光青青的头颅，被身后的战士按得低低的。

“强奸、杀人犯常俊，男，18岁，于88年8月17日在......

情节恶劣，罪大恶极，判处死刑，立即执行。”宣读声，秦凡并没有听清，只觉得自己的头嗡嗡作响，两眼死死盯着牌子上那光青的头。

当台上的宣判员结束这批犯人的宣判，挥手让战士把这批犯人押下台时，黑鸦鸦的观众席里传来一声悲凉：“常俊，你这傻子！”

常俊拼命地想抬起头，他听出这是他兄弟秦凡的声音，身后的战士也在拼命地按住他的头，并厉声喝道：“老实点！”但仍被他微微强抬起头，看到的却是下面站着的、坐着的，黑鸦鸦的人群。可他知道这人群里有他的兄弟。

站在秦凡背后的吴玉和进军，被秦凡的这一声吓了一跳，紧接着便看到有警察往这边跑来，吴玉和进军忙扯着秦凡，跌跌撞撞地向戏院外挤去。

后面的人分出一条道，三人如丧家犬一样挤了出去，只留下身后的一片猜测：“这么小，就有家人被判刑了？”

进军还想回头辩解，被吴玉一拉，斥道：“孬子，这什么时候了，还想干吗？把秦凡护好！”

三人终于挤出了人群，来到戏院的偏厅一个角落，秦凡崴着身子坐了下来，吴玉怎么劝也劝不动，只好围着他站着。

不时有人从戏院里出来，也有闻声赶来的往里进，戏院里的散场通道两边站着持枪的战士，宣判完的犯人，在战士的监视下，被一个个押上了卡车。

站在卡车上的常俊仍企图抬起头，想看看他的兄弟，想看看这个世界，没有秦凡的身影，只有前面的那一声：常俊，你这傻子。现出秦凡的存在。

雪花落在光青的头皮和干咧的嘴唇，抿了抿感到一丝的凉意，这时卡车下，突然有人大骂：“这杀人犯杀了人还他玛地在笑。”接着便有土块、石块和雪块砸向正惨笑的常俊。

车下的警察指着人群喝道：“不准动，不要冲动！”

已被石块砸中脸颊的常俊仍在凄惨地笑着，血混着飞舞的雪花流了下来。

从戏院里散去的人中，哭得两眼红肿的魏菲菲，瞟了一眼正木呆呆坐着的秦凡，咬了咬牙，并没有上前便转身恨恨地离开了。

挤得满脸通红的雪梅，终于找到秦凡他们，见秦凡吓人的苍白的脸，空洞洞的眼神，雪梅心疼得抱住秦凡的头，低低问吴玉是怎么回事？吴玉摇摇头，指了指心，就不再言语。

雪梅一遍又一遍地捋着秦凡的头发，不停地小声安慰秦凡。戏院广场前的卡车，载满被战士押着的犯人，在满天飞舞的雪花里，向刑场驶去。

久坐的秦凡双腿麻木，怎么也站不起来，吴语和进军忙扶着他饭庄走去，跟在身后的雪梅，看了看胸前大衣上的那一片湿润，不知秦凡竟伤心的流泪。从没见到秦凡这个样子的雪梅，心里难受极了。

被吴玉和进军扶进饭庄的秦凡，把正在准备晚餐备料的女孩们吓了一跳，忙围过来询问是出了什么事，秦凡有气无力地挥挥手，让她们散去，各干各自的事情。

扶躺在床上的秦凡，让雪梅、吴玉他们也出去，他只想一个人静静。吴玉和进军退出门外，只有雪梅独独地站在那里没动。

秦凡又想挥挥手让雪梅出去，雪梅反而上前坐在了床边，脱了他脚上的鞋，又把被子给他盖上，柔声地劝道：“事已至此，你再伤心也无济于事。”

想了想又用双手，揉按着秦凡仍旧有些麻木的双腿。

楼下的女孩们围着吴玉和进军，纷纷询问秦凡到底是怎么回事，吴玉忍了又忍，终于抵不住女孩的好奇心，把公审时发生的事告诉了她们，女孩中像张玲玲和许微微，还有几个女孩也知道常俊和韩雪儿的事，更知道常俊和秦凡的关系。

张玲玲忍不住说常俊真是被韩雪儿一家害惨了，许微微却说常俊真不该拔刀，忍着一顿打，以后也不会出现这样的事。吴玉和进军都知道事情的经过，不由的点点头，也认为常俊不该拔刀杀人。

“真是可惜了那么帅气的大男孩！”张玲玲叹道。

“常俊死了，那韩雪儿可怎么活啊？”许微微到是同情起那个小巧秀气的女孩。

屋外的雪仍在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