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心家的地头饭也就一袋烟的功夫,兰心吃完后对着赵树果说:“紧着干,你还要赶着回县一中,作业肯定没做吧。”
赵树果边收拾碗筷边说:“妈,作业的事别担心,回县城的路我先走一下脑子,回到学校只动动笔的功夫。”
赵树明抱怨着说:“初二的作业可多了,老师留了好多,老师说了,多做多练才能考个好高中,可就凭我这聪明劲,考县一中还用做作业?闭着眼也能考。”
“树明,别磨嘴皮子了,赶紧干活。”兰心说着扶正了耧。
赵树果又拉起了砘子。
姚五家这边也吃完了饭,当然姚五这顿饭吃得有点憋屈,不过大半罐鸡汤已让他饱的很。
姚五又摸出丁香牌烟来,说:“饭后一袋烟,赛过活神仙。”
姚飞这时又跑到赵树果那里,走在砘子后面说:“你什么时候回县一中?我舅下午从这路过,要不咱们一起回,顺便车。”
赵树果一听姚飞这话,心里一喜,想:“正愁怎么回学校呢!”
“看吧,活干完了再说。”赵树果没有应也没拒绝。
姚飞见赵树果没拒绝和自己一起回,高兴回了自家地头,他拍打着身的土,把衣服伸了又伸。
“爸,我要回县一中,舅舅说好了下午捎着我回去,妈又不在,家里又没人支应,若舅舅来了扑个空,那只能让哥套着咱家的驴送了。”姚飞摆出个理由后,转身往家里走。
姚五一脸不高兴,指着老婆说:“看你惯出来的儿子,说是来家里帮忙,一礼拜来这么一次,能干多点活?来了就是要钱,书费生活费列出一大堆,今可好,鸡腿吃了,走了。”
“孩子学知识呢,长大像他舅那样,你不沾光?”姚五老婆不服气地回。
姚五暗自生气,不情愿地牵着驴,准备砘地。
姚五老婆笑了笑,推着车子往家走,路过赵树果地头,她略停了下,等赵树果拉砘子过来,她说:“赵树果!姚飞他舅要接他,你们一块走呗,姚飞学习的事,你多帮衬着。”
赵树果在班里可有权力,班长和学习委员的头衔让姚五老婆知道后好羡慕,她本是个对权势膜拜的主,要不是自己的出身和那些年的批斗,她死也不会嫁到公会村来。
姚五老婆的弟弟这几年官场顺风顺水,在县长的位置做得很勤奋,只因家里没生男丁,于是便将姚飞当亲儿子一样看。
赵树果应了声说:“谢谢婶,活干完了,能和姚飞一块走是件好事。”
赵树果其实也正发愁没有顺风车,姚飞说了一次,自己应吧,有点不好意思,毕竟自己一个女孩人坐人家的车,自己觉得有点那个。
姚五老婆说让赵树果和姚飞一起坐车走,赵树果应得也没什么顾虑。
“今天可是早班!”兰心看着播种完的地开心地笑了。
“今年准是个好收成,前几天光刮风,一百天后就是雨,正好莜麦需要。”兰心看了看天自信地说。
套车,马往家里走的飞快。
姚五家的牛还在磨洋工,老大和老二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慢吞吞的随着牛消磨时间。
姚五牵着驴干脆在地头歇了,他又摸出丁香烟,准备战斗。
姚五看了下他家这块六亩的地,小声说:“误不了晚饭,砘地的活吗?还是抽了再说。”
……
赵树果坐了姚飞舅舅的顺风车,在车她把所有的作业都过了一遍。
姚飞对作业一向不心,坐在车里他透过车窗往外张望。
“赵树果,明年考大学咱们可就各奔东西了。”姚飞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考大学对他来说比蹬天还难,一中还是他妈运作的结果。
“姚飞,现在好好努力也不算晚,还有一年多时间,你脑子那么聪明,应该能考个大学。”赵树果鼓励着姚飞。
赵树果知道姚飞完高中也该就业了,就业对姚飞来说,是很容易的事。
车到了张北县一中门口,姚飞先下了车,像服务员一样恭敬地打开另一扇车门,“赵树果同学,请!”说后他弯着腰。赵树果下了车,还未来的说声道谢的话,车飞般地走了。
“谢谢你,姚飞!”说着她背着书包往里走。
赵树果在宿舍里忙着做作业,她早就盘算好了,做完作业就看书,她不想到操场看书,从礼拜五到现在,她感觉身体严重透支,她只想完成作业后,依在被子,边休息边看书。
她的笔在纸勾勒,文字里跃出美好的希望来,在纸,希望在舞,犹如古典美感的汉唐风情,穿透历史的时空,跃于眼前。
一排阿拉伯数字在争吵,在纸的战场动起了武。刀兵相见有时却很难分个高低,也只有具备包公美称的公式来个判断,谁胜谁负它判得公平。
英语是个难啃的骨头,可在她的笔下,一个个单词组成的家庭和谐美满,她嘴里念起,比任何同学的发音都正宗。
……
她坐在自己的下铺,只能低着头,做完作业后她倒觉得更累了,于是她斜靠在自己的被子翻开书。
一页翻过,再翻一页时,她已经坚持不住了,迷迷糊糊睡着了。
也难怪,从前天下午到现在,她真的精疲力尽,再也没有读一页书的力气。
学校热闹起来,学生们都是这时候返校,姚飞在学校里可是风云人物,他那双白球鞋格外显眼,再加崭新的裤子,九成新的衣,更为叫女孩心动的是他兜里露出的那支明晃晃的笔帽。
“英雄牌的!”姚飞见人就指着说,他恨不得让全校的人都知道他有支英雄钢笔似的。
至于作业的事,他哪有功夫料理,但他不慌着做,有好几个女生赶着帮他完成。
女生们明白,再过一年多点,姚飞可就成了城里的合同工,这点事哪能瞒过要往城里扎根的女生,姚飞他舅是县长这事,早就是春风,有哪个如花似玉的女生不喜欢姚飞带来的春风?
晚学校食堂里热闹,姚飞转一圈不见赵树果的影,于是他急着去女生宿舍里找。
姚飞好不容易才把赵树果叫醒,醒来赵树果第一句便问:“班里有事?姚飞。”
“班里没事,你有事?”姚飞幽默地说。
“我有事?有什么事?”赵树果惊奇地看着姚飞。
“到吃饭的时候不吃饭,这不是有事吗?”姚飞笑着说。
赵树果从下铺下来,说:“谢谢你关心,我这就打饭,刚才看书时看着看着睡着了。”
“关心你不是挺正常的,咱们可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姚飞认真地说。
一听这话,赵树果的脸羞红羞红的,“姚飞,正是学习的好时候,我的目标是大学,个人的事,大学毕业再考虑。”她看着姚飞说。
“我可以等,我这辈子就认准你了。”姚飞的话连贯自然,没有一点停顿。
显然他说这句话已经下了决心。
“我和你不合适。”赵树果往前走了几步,脚仍穿着那双还没来得及换得纳底布鞋。
“有那么多女孩子追你,我这里你就放手吧,说心里话,我觉得我和你不是一路人。”赵树果直接拒绝了姚飞。
姚飞没说话走了。
天暗了下来,学校食堂里只剩下赵树果一个人……
饭后,赵树果在操场安静地站着,西北风又耍了下威风,沙粒打在她脸很疼。
“像自己的哥哥一样,大学多自豪。自己应该再加把劲,争取明年考个好大学。”她想。
“赵树果,严老师找你!”柳素文走到赵树果跟前说。
“严老师找我有什么事?”赵树果惊奇地看着柳素文。
“不知道。”柳素文摇了摇头说。
赵树果敲了敲严老师办公室的门,“进来!”一个极其严肃的声音说。
班主任严老师对学生严厉,仿佛对每个学生都有股恨铁不成钢的劲。
“严老师!你找我。”赵树果看着严老师,心里有些紧张。
“给你找了近三年高考的数学卷子,你回去好好做,要举一反三,你就是数学底子稍微差些,以后这一年多侧重些,考个名牌大学没问题。”严老师很少对学生说这么多话,今天对赵树果说这么多也是破了先例。
“谢谢严老师!”赵树果从心里高兴。
走出严老师办公室的赵树果突然觉得自己有了信心和动力。
“我一定要考名牌大学。”赵树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