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华美的红釉瓷砖,陈吉海万分惊异后,焦躁不安的来回踱步,同时右臂还频频屈伸,小半天他才平复下来。
看着古井无波的张涯,他露出无可奈何的笑意。
喟然长叹之后,陈吉海摇摇头说道:“贤弟啊!远之贤弟……你这胆子实在是,唉!愚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海兄!无须担忧。”
张涯神色如常,镇定自若说道,“此乃铁红釉,掺入铁锈粉末,便可得此釉料,其成本并不算高,只超出青白瓷两成而已……”
他如此轻描淡写,只是偷梁换柱,更换了概念。
这种成本只是瓷土产地的烧制消耗,比如说耀州窑所在地,还应该是技术成熟、成品率较高之时的。
并非他远距离运来瓷土,起窑试验烧制的成本。
前些日子,马东田给他报告过损耗。
后院主楼卧室,前院的会客厅,不足两百平方所需的红釉瓷砖,不包括釉料成本,整个试烧耗费了六十余贯。
“远之!莫要言其耗费。”
陈吉海露出苦笑,甚是为难的说道,“愚兄之意,此物色泽炫丽、甚是华美,有所逾制矣!”
“海兄!此铁红釉乃是小弟新出,怎会违反大宋律法?”
张涯嘴角微翘,轻描淡写说道,“莫要事事夸大……何况,此色泽犹如橘皮,昭示大吉大利、红红火火之意,当售卖于万家,官府取其商税。”
按色泽华美上说,红釉瓷算是逾制之物。
然则,此时律法上并未有此规定。张涯如此偷换概念,特地强调其所带来的税收好处,便可打擦边球。
至于以后如何,那就以后再说。
“唉……唉……罢了,罢了!”
陈吉海频频叹气,摇着头答应下来,“贤弟一掷万金、豪气干云,愚兄便舍命相陪。王匠头,尔等开始吧……”
匠人们虽在前些时日积攒了经验,但铺设红釉瓷砖之时,张涯亦反复强调,他们需小心谨慎,特别要注意水泥大沙的含水量。
首批铺设的青白瓷地砖,特别是后院厨房,因为含水量过大,凝固干燥之后,地面有干缩现象,数块瓷砖变得凹凸不平。
此时,张涯当然要精益求精。
十多人一起努力,就算是精雕细刻,这种工程量亦是极少的。三日后,这些房间便完成了铺设,并同时搞完青白瓷的内墙砖。
毕竟内墙砖并非是满墙,只高出地面两米左右,其上部粉刷石灰浆罩白。这个高度不用石灰浆,免得人来人往蹭上石灰。
陈吉海带队离去之时,张涯拿出红釉瓷制作文卷。
“海兄!此乃红釉瓷制作之法……”
单手轻拍文卷,他笑着说道,“亦算是小弟的交代。不过,但请交与其它瓷窑,耀州窑之出产,我已许诺给试烧工匠。”
随着对大宋社会的认知、融入,张涯越发觉得不能斤斤计较。
该大大方方之时,就无需吝啬财物想法,方便他人、推到技术发展,最终也会反哺自己,提升生活品质。
水泥制作便是最典型的例子。要是单凭他亲自组织,营造阳凌苑、‘羚羊丘’所需的近千吨水泥,猴年马月他也完不成。
红釉瓷也是如此。
九陵塬附近没有瓷土、也不出产煤炭,更没有充足的烧瓷匠人,以及广为人知的市场知名度。
搞搞实验室制法便可以了,想大规模生产成为一个产业,必定劳心劳力、事半功倍,最终得不偿失。
“唉!贤弟呀。”
陈吉海摇头叹息,接过文卷后,躬身施礼道,“此物若传于天下,比之香皂获利更多……滕府君,必定再次头痛矣!”
都是聪明人,心中很透亮。
人情是最难还的。
张涯笑笑不语,拱手还礼、送走陈吉海。球踢给了滕子京所在的官府,就要看他们有何反应,反正有水泥、香皂等物的车辙,专利费必定是不菲的。
马上进入秋收季节,事事都需抓紧进行。
翌日。让徐平山喊来王大林等木匠,张涯让赵树起负责带队,开始安装阳凌苑房屋的玻璃窗。
此玻璃窗的形制,他舍弃不易制作的金属合页,山寨了前世的推拉方案。耗费数十日时光,精确制作木制玻璃框,以及推拉轨道。
反正九陵塬地处西北,盛夏时的酷暑并不难耐,夜晚也相对舒爽。只能打开半扇的推拉窗,亦能满足通风需求。
赵树起、王大林等人的技艺,能够满足木框的制作要求,张涯又极其严格,木料选择亦佳,制成品的尺寸相对精确。
只是安装时稍显麻烦。
没有电钻、膨胀丝的时代,赵树起等人只能用卷绳木钻,在窗户框四边钻出预制孔,并配合安装位置后,在砖墙上钻出大一些的孔。
砖墙孔中,楔入耐腐蚀的桐木塞。铁冶房制作的钢钉,通过窗户框预制孔,钉入这些桐木塞,以此固定整个玻璃窗。
工艺很简单,就是费时间。
好在木匠老把式、以及学徒工足够,张涯还亲自指挥,安装速度还算可以,能在秋收之前全部搞完。
八月初四。紧锣密鼓安装窗户之时,好久未见的姜得亮,骑乘着快马、大汗淋漓的驰入塬地。
“贤弟!你这大造化来了。”
见礼寒暄后,姜得亮笑道,“龙图阁直学士、陕西经略副使、兼知庆州的范希文,范相公……不日要和滕太守前来塬地,检验贤弟的新粮之产能。”
范希文?
卧去!这特么是范仲淹啊!历史记载中,他是经略过西北、以此抵御西夏,可没听说他还担任过庆州的知府……
张涯神色微怔后,顿时呆滞起来。
他真是个历史白脖子。
原时空中,范仲淹经略西北之时,兼任过庆州知府,时间是在一年后。这个时候,他兼知了延州。
应该是穿越者的蝴蝶效应,才引发了此等改变。
“哎!远之贤弟,莫要发愣。”
姜得亮唤醒张涯,看看阳凌苑后,皱眉说道,“愚兄听闻,范相公行事有章,恐需留宿塬地几日,你需启用此新宅……”
启用阳凌苑。
说着容易,做起来很费工夫的,特别是秋收在即。张涯的原本计划,是在秋收前完成装修,秋收后安置家具等物。
压下心中激荡,他长呼数口气,神色如常道:“姜虞侯!新粮还需月余收获,范相公、滕太守若提前来此,测算之数据必定不全。”
“哈哈……贤弟莫忧。”
姜得亮挑眉欢笑,说道,“愚兄奉滕太守之令前来,就是要问清收获之日,和贤弟约定好时间。不过,新宅启用,势在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