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士大夫而已。范仲淹在信中，虽有夸赞张涯之言，但这个并不多，依旧是老调重弹，让他勤学孔孟。

对此，张涯只能无言。

能彪炳千古的历史名臣，哪位不是心智稳固之辈，他想影响这些人改弦易辙，岂能一蹴而就、轻而易举。

如同挖塌夯土城墙，或是让河流改道，这都需要一铲子、一铲子，聚沙成塔、集腋成裘，积累量变达到质变。

他神色如常读完信件，便交祝丽莎保管、存放。

接下来，张涯盯着胡媛双眼，开门见山说道：“胡叔！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厢卒的赏金甚多，晚生就克扣些，追加给府学营建之用。”

“哈哈哈！远之，且莫忧思过多。”

胡媛站起身来，捋须大笑道，“此议甚佳！此战皆赖汝之火龙车，厢卒未有矢石之危，许之十贯便足矣……”

宋朝士大夫的通病。

不拿当兵的当人看，何况是杂牌的厢军。

这位也不例外。

从他的角度而言，张涯克扣厢卒赏金，并未中饱私囊，而是用于教育事业，还是一件值得赞扬的事儿。

张涯暗中苦笑连连。

“十贯？不妥、不妥！我等岂能言而无信？”

抬手搓了搓额头，他淡然说道，“胡叔！赏金之事，业已通报给厢卒，他们都极其欢喜，此时已不可更改。”

“也罢、也罢！远之，为州学，可辟出几何？”

“缺口之数，足额补齐！且，余下之财，晚生欲修一条道路，从紫霞观起，过阳凌苑、川口坝、府学、勾连襄乐城……最后抵达宁州。”

“呃！此乃善举，远之大义。”

胡媛惊叹不已，继而皱眉说道，“然则，此条道路长达百里，所需人力、钱财甚多，截下的赏金够否？”

“胡叔！赏金不够，但可卖马，还有其它进账，足矣。不过，筑路工程甚繁，需准备半年，待秋后实施。”

……

人生在世，衣食住行。确保粮食安全，开启阳凌苑，解决后顾之忧后，出行之事便提上日程。

张涯已经核算过。

从紫霞观起，经过川口坝，到宁州府，还要在府学所在地，铺设到襄乐的岔道，加起来有五十公里左右。

道路面宽七米，就地挖沟取土，水泥碌碡碾压，不包括延川水、马陵水的桥梁，当然也没技术条件架设，大致需要两千三百贯。

不过，修路只是目的之一。何况夯实黄土的道路，使用寿命有限，维护工作甚多，只能基本改善交通。

他要做出个样板工程。

柏油路最好，但只能是幻想，没有实施条件。

至于水泥路，不考虑造价问题，水泥工坊的产能，全部支援前线了，营建府学所需，都是挤出来的。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就算未来几年，官府再建几座水泥工坊，但如此让人心碎的生产、运输效率，也轮不到张涯购买产品。

他只能采用碎石，铺设一条简易石子路。

根据人力资源、和资金进账核算，在黄土路基之上，铺厚十厘米，罩面五米宽，黏土泥浆灌注，最后碾压致密。

如此以来，就要搞个简易碎石厂。

工程造价飙升，预算破八千贯。

原本这个计划，是在梯田、水浇地营造后，塬地产业进入良性循环，收益大幅度增加，再开始实施的。

但此时发笔横财。

截流的赏金，其后的卖马钱，加上售卖热拔钢丝技艺，就算再给胡媛四百贯，也能满足建造这条碎石道路。

惊蛰之后，二月十二。

将赏金搬进军营，高德仁、石炯言负责分发。

胡媛也再次出发，处理建校的有关事宜。

张涯提笔写个请示单，交给胡媛带去宁州城，对包拯言：资助州学四百贯，直接交胡媛统管。这些厢卒之奖赏，他在阳凌苑补足。

大额铜钱很重，这就是图个方便，左手倒右手的借口。

中午之后。

张涯唤来赵树起，一起去铁冶房，查看改装到鼓风机上链条，经过这半月的持续运转，此时的情况如何。

仔细观察片刻，他笑着问道：“赵二哥、胡四哥！你们感觉如何，有何处需要改进，又如何改进？”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张涯不可能独挑大梁，什么事儿都亲自来，需要引导赵树起、胡季兴一块发散思维，让他们尽快独当一面。

“这个？小郎君！还是精度的事儿，若是我们再次制作，打磨时需要更细心，包括失蜡铸出的滑环……”胡季兴率先说道。

赵树起略加思索，皱眉说道：“少东家！这链条的尺寸有点大，特别是齿轮还能变薄一些……”

“嗯！都说的不错，精度问题，需要继续改善。不过，赵二哥，若是变薄一些，你觉得应是多少？”张涯微笑说道。

“这儿……减两毫米吧。”

赵树起稍微犹豫下，才大声说道，“人力驱动，六毫米太厚了，就算弄出的减重孔，但依旧是太重。何况，齿形磋磨时，也太费人工。”

链条初始试制之时，张涯唯恐材料强度不够，特意将尺寸加厚。

以运转的情况来看，他的担心有些多余。

就算材料性能有所欠缺，不及前世的优质钢料，但四毫米厚也足够了，而且还能大幅度减重，降低制作成本。

“嗯！你们都很不错。减厚之后，链条的销钉也能变短，如此以来刚度更好，亦不会影响使用寿命。胡四哥，开始制作第二条……”

吩咐完此项工作，张涯对赵树起说道：“赵二哥，我让山哥护送你，明日去趟水泥工坊，找管事的订购些碎石装置。”

“少东家！这玩意，我们就能做啊？”

“前期就需五十部，数量太多了……你快去快回后，还需继续试制三轮车，以及筹建、运营推锄制造工坊，根本没这个时间和人手。”

“噢！少东家，我知晓了。”

道路和车子，是相辅相成的。

搞出了三轮车，若是道路不成。

那就没法往返州府、县城，效果便不是一加一大于二，而是几乎等于零，只能在塬地上转转，搬运些粮食之类的，实在是大材小用。

况且，五十公里的道路，碎石需用量很大，粗略估算要两万方，需要提前开采、破碎，不能等到工程开工，再临时抱佛脚。

那样的话，后年也没法完工。

翌日，徐平山、赵树起快马加鞭，当天就搞定了这件事。

有了碎石工具，还需大量人手。数日后，张涯准备前往延川寨，拜访都虞侯余岩友，争取厢卒的支援。

然则，刘小乙匆匆而来。

他眼含恐惧，急切报告道：“少东家！州府传闻，环洲任福不听范相公之言，擅自从白豹城出击，遭遇党项大军埋伏，残败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