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涯来到这时代三年多了,从对这里懵懂无知、到稍微了解一些,做事也形成了一套自我机制,就是注重启迪、引导,不追求事事躬亲。
然而空口无凭。
有些事儿,他还是亲自下场示范。
梯田营造是如此,拦河土坝也是如此……碎石路更是如此,也是将此机制系统化的展现,清晰地表明出他的目标。
从宁州府到京城汴梁,沿途的每个州府、每个县城,都要加入到修路大军中,成就出一条高等级公路。
且等三、四年后,或者是五、六年,他动身前往汴梁之时,车辆、道路都可以得到了综合提升,让艰苦的旅程变得愉悦起来。
当然了,这也是一个野望。受制于落后的生产力、权利分散的官僚体系,不可能一蹴而就,均需要慢慢来。
听完张涯的豪情壮语,包拯禁不住锁紧双眉。
未几,他摇摇头道:“远之!如此修路,谈何易之。且不论财物、力役之类的,领衔的专才都找不出这么多。”
“没有筑路专才,我们可以转借,乃至培养。”
张涯神色如常,淡定说道,“此筑路之法,已由钱叔云带给范相公……包太守有意为之,可传讯邻州府衙,同遣小吏学习之。”
“知易行难,州府没钱!”
包黑子就是包黑子,三句不离钱财,还狮子大开口,“远之,可有良策?譬如三轮车制作之术……”
“包太守,说笑了!巨额钱财之事,三轮车不顶用矣。”
张涯不着痕迹的拒绝此议,再次抛出王炸来,“然则经费之事,晚生倒是有个方略,不知太守敢听否?”
“嗬嗬!你这小子,故弄玄虚……但讲无妨,我岂是胆小之人?”包拯眯着眼睛说道,同时坐直了身躯。
“好!晚生敬佩太守品格,才敢畅所欲言。”
顺手给包拯戴个高帽,张涯才扭头吩咐道,“丽莎!将那个蓝布包裹的黄杨木匣,给包太守取来……”
既然开启了新历史,就需同时扔出些新东西,与之相协调、配套。
木匣中是一套新钱,半数采用黄铜材质。张涯提炼出锌金属后,就将其弄好了,只是没有恰当机会,将其投放出来。
历史中搞财政的包拯,和大规模修路汇合,边境和党项的战斗有输有赢,和谈已经是唯一的选择。
这便是时机。
见到这黄橙橙的新币,包拯整个人都不好了。
懵逼了半晌,他指着张涯,瞪眼怒道:“张远之!好大胆子!汝之头铁!此乃药金可假黄金,私自炼化乃是死罪!”
“太守稍安勿躁。私炼药金牟利,才有违律法矣。”
张涯淡淡一笑,朗声解说起来,“这只是晚生试制的新币,并未以此获利毫厘。太守且看,其上的文字……”
“呃!大宋皇家银行?五元、十元……远之!此乃何意?”
废两改元、纯信用货币制,包拯完全无法理解,只能再次懵逼起来。
锌金属不易提炼,成本、污染居高不下。张涯试制的这套新币,黄铜材质来制作大额硬币。
有三种规格,面值五元、十元、五十元。
圆形无孔,样币采用失蜡法精铸。正面币值大写数字,其下注明大宋皇家银行,背后小写数字,配上麦穗等纹饰。
直径分别是二十、二十三、二十六毫米,再配上文字以来区分币值,厚度都是一点八毫米,便于大批量制造。
至于小额的样币,和此时的小平钱相当,圆形方孔、青铜材质,面值一角、五角、一元,也是三种规制。
“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总体来说就是废两改元……”
张涯淡淡一笑,将样币下的说明书拿出来,“减少铸币开支、增大货币量、杜绝劣币,这是具体的条陈,希望对太守有所帮助。”
和上次抛出优生论一样,他这个粗略的币值改革方案更是覆雨翻云的玩意,还是按照往常惯例抗揍的人先上。
若是包拯依旧偷奸耍滑,不接这等大功劳。范仲淹、韩琦、庞籍等等,也是张涯的目标人物。
更换铸币的利润,这可是天文数字,足够养活百万人。大宋的钱荒、三冗等问题,亦可迎刃而解。
况且,在此簿册中,张涯还提到给辽国的岁币,称:其中十万两白金,可用一千九百万新元替代,制作成本不过一百八十贯!
并以此引申开来,加入些很粗略的金融战方略,通过制作新币购买辽国物品、掏空其财政收入,故而能弱其国力。
其实,对于金融战争,张涯也不熟悉。
就是结合大宋的实际情况,将上辈子网络键盘侠的有关论述,砸吧砸吧、撮合撮合,给糊弄出来,以来吸引大宋君臣,并种下颗种子。
然则,这也足够用了。
包拯飞快浏览着簿册,浑身开始颤抖起来。他看完之后,长呼了数口气,拼命压制内心的万般激动。
好半天后,他上牙打下牙,挤出几句话:“张远之,鸿鹄之志哉!若有新币,辽费无忧矣……此乃柱国之策!”
“太守谬赞!晚生妄言而已。天下万事,有所失才有所得!”
张涯显得风轻云淡,带着满脸微笑道,“此条陈甚是粗陋,必有不足之处。譬如:若制币过多,钱贱物贵……望太守斧正、斟酌。”
“钱币过多?远之怎能如此想,益州等处还在用铁钱!”
“太守!这是币值的缘故,新币以元计之。”
轻敲着桌案,张涯解说道,“大额五十元,一枚可兑五百旧钱。换句话说,铸造一贯旧钱的成本,可制作两百余枚,直旧钱百多贯……”
“嘶!去岁利国监铸钱百万。若制作新币,岂非万万贯?咦嘘!”包拯嘬嘬牙花子,眼睛都直勾起来。
“不可能全制五十元的,还需各种币值配套实施。然天下铸钱处几多,亦兑换民间巨量遗存。经年累月之后,新币必有海量的一天。”
……
包拯虽是敞亮人,丁是丁、卯是卯,原则性很强。
但有些丑话,张涯要当面说清楚。
若是钱币超量发行,诱发了通货膨胀,造成了金融危机,继而导致社会危机,这口大锅他可背不动。
至于如何解决钱币超发。
范仲淹、韩琦也好,包拯、庞籍也罢,都是聪明绝顶的人。
只要张涯告诉他们有什么后果,再给予些启发,他们便能举一反三,保证将这事儿干得漂漂亮亮的。
不要小看这些古代的政治家,人家只是被历史局限着而已,只要给他们打开一个窗户,他们个个都会牛掰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