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涯没有时间、也腾不出人手，在场部营造出标准公共浴池，但沐浴净身的地方还是有的。

青砖干砌的简易房，放进去几个大木桶，就是个简易浴室。

王安石官宦家庭出身，祖父、父亲都是做官的，经济能力相当不错，大老远跑到边陲做官，贴身书童、杂事随从均用。

他再次向张涯致谢，便入浴室盥洗、更衣。

这些下人亦立在门外服侍。

“远之！甚好！口若悬河、雄辩服人！”

包拯拍了拍手，满脸欣慰之色，“此段瘟疫说，振聋发聩！当需润色成施行条陈，刊行天下以利万民。”

“太守谬赞！恰逢其会而已。”

张涯神色淡然，笑着说道，“介甫兄博闻强识，今科高中探花。若能知行合一，扎实历练基层，他日必登政事堂，辅佐官家、造福天下。”

能者多劳，亘古不变。

然则，张涯喜欢敲敲边鼓、指手画脚，但却不喜欢亲理政事、平衡各方诉求，这玩意太过操劳、太过费心。

区区农场总策划，经管三百余场户，还有高德仁前头顶着，他都觉得焦头烂额，心中开始打退堂鼓。

包拯再给他压担子，张涯怎么能答应。

他将话题紧紧围绕王安石，是关注点转移、也是种祸水东引，他话中的潜台词很明显，王安石就是个大才。

甚至都说出登政事堂了，就差直接泄露天机。

“张远之，你呀你。知行合一！此话怎讲？”包拯轻轻摇头。

知行合一这是道哲学大题。

张涯理解的很浅薄，但也能忽悠几句：“包太守！此乃晚生的一点愚见。知晓道理，并亲身践行，亦能证明此道理。”

“介甫兄打理个人仪表，就是践行卫生准则……便能写出有关条陈，其名传京师、文采飞扬，定能传颂天下。倘若晚生班门弄斧，事倍功半矣。”

“唉！明明才思敏捷，却慵懒无他。”

瞅了瞅张涯的懒散模样，包拯轻轻摇头道，“罢了！你随意也好。然则，杨凌理工学院的参考文册，包某要先睹为快。”

“太守说笑了。这些业已完成，但行文粗鄙，还望斧正一二。”包拯将话题转换，张涯也随行就市。

反正也要扩大理工学院的影响力，况且此四卷参考文册，除了他所书写的，亦有祝丽莎、卢雪静誊卷的。

包黑子拿走了一套，张涯亦能给胡瑗交差。

接下来，客厅落座，谈些家常事。

不多时，去南塬工坊、协调水泥供给的高德仁，亦快马回返利民塬场部，略加洗漱便前来客厅。

和包拯见礼，得知新主官王安石前来赴任，他有极大的可能调离高升，高德仁顿时眉飞色舞，话语也多起来。

三个人就这样侃侃大山，开些无关痛痒的玩笑。说到自家新添的大胖小子，包拯再次激动无比，向张涯表达谢意。

王安石收拾利索后，也来到大客厅，和高德仁见礼。他整个人焕然一新，风华正茂、锐气逼人，还贼拉拉的帅气！

包拯公务繁忙，不宜久留场部。

先主持场长职务交接仪式，又利用一下午的时间，听取高德仁的汇报，再给王安石鼓鼓劲。

至于张涯，黑老包没啥可说的。

翌日，带上参考文册，包拯告辞离去。

看了看张涯，瞅瞅王安石，高德仁笑道：“远之！介甫远来、履新农场，于何处着手，你可有好策略？”

“介甫兄！你觉得要怎么做？”张涯神色如常，将球踢了出去。不是他不愿说，而是要看看王安石的态度。

王安石的父亲做过知州，他从小就耳闻目染，加上本身很聪慧，对官场政事运作极其熟知。

然则，宁东农场完全不同。

场户耕种遵循独特有序的度量衡，物料运输是人力踏动的三轮车，高高耸立、甚是直观的展示面板，以及直白有力的大标语……

除了这些新奇的东西，整个农场处于初创阶段。所有场户的壮劳力，都在炼泥制坯、装窑烧砖，处处透着一股昂扬气势。

王安石瞅了几眼，就陷入震惊状态。

探花郎出身带来的锐气，瞬间就被消磨了一半。

“愚兄初来乍到，着实毫无头绪。”

神色有些落寞，他拱手谦卑道，“远之贤弟！农场由你策划而来，熟知各项事务的运作，望不吝赐教。”

就人口的规模来说，宁东农场就是个小不点。

可两个主官，都是正七品的职事官。范仲淹、韩琦他们拉出此架势，就是预留大规模拓展的余量，将来能增添到数千场户。

这种场面，张涯想一想，就觉得头皮发麻。助推王安石尽快进入工作状态，早一天独当一面，他就能早日卸下包袱。

“介甫兄，你客气了！也罢，我便班门弄斧！”

稍稍客气一句，张涯徐徐说道，“高叔！此时临近秋收，你们带上各勾当，视察五个道班……介甫兄边走边看，定能熟知农场事。”

“这策略不错！只是委屈了介甫……”高德仁点头道。

“不委屈，有甚委屈的。”

看了看张涯，王安石说道，“农耕大计、关乎温饱，何须繁缛礼节。各小队长肯定繁忙，不必来场部见我。”

“成！就这么说定了。”

张涯毫不客气，当即拍板，“高叔、介甫兄！此番我便不去了……我那里有两辆马车，你们拿去代步。”

“甚！你不同去？”王安石甚是诧异。

张涯歪嘴笑道：“介甫兄，你才是主官……小弟只是挂个名。”

王安石再次不解，扭头看向高德仁。

“张远之就这样，介甫无需想太多。”

摆手轻笑，高德仁问道，“此番视察，路途甚远，耗费时日。你意愿乘坐马车，还是借远之的健马？”

瞅瞅风轻云淡的张涯，又看看脸带微笑的高德仁，王安石轻轻抓抓鬓角，略加思索后，讪讪说道：“我们可否蹬踏那个三轮车？”

“呃！蹬三轮？”

高德仁微怔，旋即说道，“当然可以。不过，对介甫而言，此乃新物件，大约需一、两日熟悉操作。”

……

改革派就是改革派，骨子里就喜欢新物件。

张涯心中感慨万千。

然则，这些三轮车不用他出。宁东农场为了转运物资，已平价购买试生产型，共计有二十辆，足够此次出行所用。

基层视察，认识直观。

再加上张涯的计划书、各种条陈，以及高德仁、小队长们的现场讲述，况且除了秋收和建房，农场也没啥大事。

王安石很快熟悉了业务，正式接管农场诸事。

日子一天天过去，张涯落个浑身轻松，只是亲手收获了橡胶草。秋收秋种，包括下榆树村的搬迁，都按部就班进行。

寒露时节。

齐大娘子依约前来阳凌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