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轮回…我想起来了，这里是轮回镜…”

“但…我究竟是谁！”

面对“你是谁”这个问题，绝大多数人的回答一定是“我是xxx”，但凡回答“我是xxx，还是xxx，又是xxx…”的一定会被人当作是疯子，虽然名字只是一个代号，但这个代号背后所代表的却是一个完整的人。

一个完整的人拥有一个完整的人生，拥有一份完整的记忆，过往的所有他全都已经想了起来，他拥有数不清的人生，拥有数不清的记忆！

“我是谁！”

仰天怒吼，可是这里没有天地之分，那一个又一个静立的人影张开了嘴。

“你是林奕。”

“你是楚。”

“你是李醒。”

“你是…”

……

数不清的声音混合在一起，但每个声音却都清晰而又独立，人的耳朵或许没有那么强的分辨能力，但这些声音就像是刻刀一般将自己直接刻入了他的脑海里。

抓着自己的头发似乎要将脑袋撕碎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那双能够撕碎“天地”的手此刻无论怎么用力却连一根头发都扽不下来，那原本的痛感也早已淹没在声音的海洋之中。

“够了！闭嘴！”

“你是…”

“闭嘴！”

“你是…”

“啊！我让你闭嘴！”

再也忍受不住的男子一拳砸向身前的人影，人影不躲不闪任由拳头将自己打成粉碎，化作红色的液体与碎片飞散向四周。

“闭嘴…”

“闭嘴…”

“闭嘴！”

嘭嘭嘭嘭嘭

一个又一个人影在双拳下化为血雨与碎片，连这粘稠的黑似乎都开始微微泛红起来。

“嗬，嗬…”

世界安静了，只剩下一个红色的身影。

啪

“你是…”

啪啪啪

“你是…”

“你是…”

“你是…”

……

“你是…”

看着重新出现的人影，满身血红的男子沉默下来，随即嘴角竟然微微翘了起来。

“死了还能复活的吗…”

“那你们就带着记忆去死吧！”

血红的双手在面前一撕，一个熟悉的世界出现在他的面前。

不过与之前不同的是，这片天地在此刻的男子看来似乎只是一幅画，一幅生动到极致的“画”，一幅有声有响，会动的“画”。

双手抓住“画”的两端，鲜血将“画纸”浸湿，随着嘶啦一声，“画”被撕成两半，“画”上面的山峰开始崩塌，河水开始逆流，大海掀起千丈高的海啸，地面出现不见底的深渊，里面的植物化为齑粉，动物四处逃窜，有灵之物哀鸿遍野，流血浮丘不再是夸张之言，如果给这幅画起一个名字的话，所见之人无不会想到“地狱”一词。

但此刻“地狱”的始作俑者却丝毫没有罢休的意思，将两片半张的“画”叠起来再次撕碎，“地狱”也不再是惊诧之言。

撕碎撕碎撕碎

直到“画”变成指节大小的碎片，男子才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看向某个人影。

那人影看到化作无数血红碎片的“画”后，叹息了一声，随即与那张“画”一样化作碎片。

人影的叹息似乎激怒了他，撕开那粘稠的黑，男子抓出一把画，把它们撕成漫天血花。

几个人影相互看了一眼，有的叹息有的摇头，随后一个接着一个崩散开来。

“你们…在怜悯什么？！”

“太慢了，太慢了，太慢了！”

撕开黑，一只手卡出裂口的边缘，另一只手一把一把地将里面的“画”全部拽了出来。

“死死死，都给我去死！”

数不清的“画”描绘着数不清的美丽景象，数不清的美丽景象此刻变成了数不清的地狱，数不清的地狱里凋零着更加数不清的生命，更加数不清的死亡…带来比数不清还数不清的哀伤。

似乎撕碎的是自己的身体，男子能够感受到每一份哀伤，这些哀伤不会合而为一，他能清楚感到那数不清的每一个哀伤！

他流着泪，泪水冲淡了脸上的红，但似乎也是因为这些哀伤，他更愤怒地制造着更多的哀伤。

一个又一个人影消失在空间之中，他们无一不表现出怜悯与无奈，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但如同那哀伤一样，他能清楚地感受到每一份对于他的怜悯，这些怜悯像是一份份火药堆积在他的心中，最终被那怒火引爆。

嘭！

随着最后一声爆响，黑色空间又回归了平静。

“这回…都死了吧…”

“终于…就只剩我了吧…”

“所以…我…究竟是谁…”

啪

啪啪

一个又一个人影闪现，一幅又一幅“画”漂浮在“天空”之中，“画”上一个又一个生物开始了自己的生活。

看到这副景象，男子绝望地跌坐在“地”上。

哗！

不知不觉间已经足膝深的血水被倒下的身躯砸出一朵血花。

抬起手伸出水面，男子静静地看着从手上滴落的红色液体。

“可是，你们明明都死了啊…”

“死而复生，难道这也是轮回吗？”

“轮回…我不要轮回！”

……

这片空间又空了，除了那从未离开过的人影以外便只剩下那满“地”的血水，此刻血水已经淹没了他的脖颈，只留一颗头颅露出血红的水面的样子仿若身处地狱。

啪啪啪

“你们，究竟怎么样才肯消失？”

男子的语气似乎十分平静。

“我不会消失，也无法消失。”

数不清的声音叠在一起却又相互独立，男子似乎已经习惯这种“聒噪”，这一次他并没有大吼大叫。

“你们不消失…那我消失！”

闭上眼，撤去双腿上的力道，人影沉入血红的水底。

咕噜咕噜

气泡从口鼻冒出来，不一会儿这具身体看上去便已与尸体无异。

…

“我…为什么还没死…”

“尸体”突然睁开眼睛，看见的只有满眼血红。

“因为你也不会消失。”

看不见那些人影，也听不出声音传来的方向，无数句同样的话直接印入了他的脑海。

“为什么？”

“因为你是…”

…

“但你又不是…”

…

“我是又不是，那我究竟是不是？”

“是，又不是。”

“…”

“你们再这么骗我有意思吗？”

“我没有骗你，也不会骗你。”

不知何时，一张张“画纸”从沉没在水底的身影眼前闪过，这一次这些“画”并没有被血水染红，而是保持着他们本来的面目。

这些“画纸”移动的速度非常快，但偏偏每一次只是瞥一眼他就能看清上面全部的内容，是真正的全部。

不仅仅是内容，似乎这些“画作”里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不知怎么，这些“东西”竟融入了血水之中，竟让他感受到些许的亲切感。

“你看，我并没有骗你。”

一张张“画纸”此刻又不知去了何处，人影沉默了一下。

“这些…是我？”

“是你，但又不是你。”

“你和我们一样，既是相互独立的存在也是合而为一的同一个体。”

“所以，你想起你是谁了吗？”

“我是谁？”

人影痛苦地蜷缩起身子，刚刚已经看过一遍的“画”又在脑海中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不知不觉间，那将人影淹没的血水开始逐渐退去。

“相信我，你就会找到答案。”

“相信…”

……

“我能感觉到大哥哥对待我时是真心的…至少是努力真心的，所以我觉得你是好人，最好的人！”

“是吗？那我也觉得你是个好人…”

“带着我的温度继续走下去…”

“因为我觉得你是个好人，这世道好人可不多，少一个是一个。”

“…那位先生他…教的好…”

……

“相信…真心？”

“这些都是我，都是我所真心对待的，都是相信我的人。”

“这些都不是我，我所真心对待的人在哪，相信我的人又在哪？”

…

“这里应该还少了一幅‘画’！”

没有理会不知何时已经完全消失的血水，男子支撑着站起身，双手在身前一撕。

嘶~

黑被撕开一道裂口，但里面却空荡荡的什么东西都没有。

“没了？”

一束光突然照在男子的脸颊上，漆黑之中出现了一个白洞。

“该死，怎么又要开始轮回了？！”

“那幅画，那幅画究竟在哪？！”

一副熟悉而又陌生的景象迅速占领了大部分的空间，随着活动的范围越来越小，那身影显得越发匆忙起来，他必须要找到那幅“画”，必须要在轮回开始之前找到那幅“画”，否则一切的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在哪？在哪？！”

那幅“画”似乎和他玩起了捉迷藏，直到黑洞即将闭合他都没有找到丝毫的踪迹。

咔咔

两只手卡住了黑洞的边缘，这之前分明能轻易撕碎的景象现在竟然变得坚不可摧，即便有双手的阻碍但那黑洞还是在不可阻挡地慢慢变小。

“飘”在“半空中”数不清的人影相互看了看左右，不约而同地崩散在空中。

原本已经开始绝望的人影突然感觉到一股强劲的力量注入身躯，那不可遏的景象竟然被他拉成了平局。

只要超越平局，那就是胜利！

“不轮回，绝不轮回！”

人影心中的怒吼像是引起了千百次的共鸣，又带来了亿万次的回响，他能感觉到不止是他不想轮回，不只是他们不想轮回，而是那每一幅画上面的每一个生物都不想轮回！

轮回代表着生命的更迭，代表着身份的替换，更代表着记忆的消失！若债能此生还，情能此生结，又有谁愿意去等那轮回的下一生呢？

“更何况…我还不想结！”

“这他妈该死的轮回镜！”

咔咔咔

新出现的景象终于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千百道裂痕由黑洞边缘蔓延向四面八方，随着“砰”的一声响，景象化为碎片，随后消散在那黑幕之中。

看着瓦解的碎片，人影又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就连他自己也未曾注意到，周围的黑已经不再粘稠，流光溢彩为这片黑注入了无限活力。

“原来这幅‘画’就在这里…”

黑色逐渐黯淡，彩色回归到位，这空间似乎本就是一幅“画”，一幅比那上千幅“画”更早的“画”。

“他们是我，都是我的记忆。”

“他们不是我，不是之前的我，之前的我只属于之前的这里。”

“他们是我，他们属于这里，他们更始于这里…”

“所以我就是我，这里从来就只有我！”

男子的眼光开始变得锐利起来，转头看向某个虚无的方向。

“所以…要不要在这轮回镜里留下一道名为楚星一的印记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