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咯……”
就在王守业闭目之际,那童趣的笑声忽又传入耳中,反倒是预料中的攻击迟迟未至。
他诧异的重新睁开双目,却只见那白白胖胖的怪婴,正手舞足蹈笑的前仰后合。
不!
准确的说,它之所以会前仰后合,并不是欢笑所致,而是因为王守业转移了注意力,导致那触须形态不稳来回颤动。
注意到这一点之后,王守业忙又集中精神稳固了触须的形体,然后暗暗操纵着,做出了更大幅度的摆荡。
果然不出所料,这一来那怪婴愈发受用,直笑出了两排空空如也的牙床,再没有要攻击王守业的意图。
虽然凶残了些,但它此时看起来,却与普通稚子没什么区别。
王守业见状,心中不由得闪过一个念头:说不定,这小东西是可以驯化的?
不过他马又将这个念头抛到了脑后。
毕竟眼下就只他一人,能够瞧见这怪婴——而且还必须是在开眼的情况下——想要驯化它,必然只能亲力亲为,这样一来其中蕴含的风险,就大大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
“大人!”
正想到这里,不远处就有传来个迟疑的声音:“两件封印物业已带到,您……”
虽是王守业提出的封印制度,但正经呼唤其为封印物的,却反倒是这些内卫。
王守业分神一扫量,就见两个捧着‘法宝’的内卫,正在几步远的地方狐疑的端详自己,显然搞不明白,守备大人一个人四十五度角仰望苍穹,脸色还变来变去的,究竟是为了哪般。
王守业自不回浪费时间,同他们解释什么,当下探手低喝了一声:“把舍利给我!”
那捧着舍利的内卫自然不敢怠慢,忙小心翼翼凑到近前,把樟木书匣放在了王守业手。
“退开!”
王守业又是一声令下,也不管那内卫来不来得及闪避,将那木匣捧在胸口,猛地揭开了盒盖。
霎时间,无数层层叠叠的梵唱声,随着佛光一起涌了出来!
那怪婴的动作一滞,却并未像常人一般愣怔当场,更不似某些邪物一般,直接化作飞灰,而是咧着嘴嚎啕大哭起来。
而且瞧它的动作神情,似乎并不怎么痛苦,只是被吵的有些难受,所以像普通孩子那样嚎啕抗议罢了。
一向无往不利的佛光舍利,竟然对它无效?!
王守业一时间就有些骑虎难下。
瞧这怪婴嚎啕痛哭样子,一旦收敛了舍利,必然会对自己发起报复反击。
可若是不收起佛光舍利,却又无法换用妖印应敌——再说了,若继续任由这梵唱肆虐,他怕是也坚持不了多久。
嗡~
就在此时,脑中忽地一震,却是自身耐受性达到了极限,触发了体内护膜的防御机制。
那恼人的重重梵唱,顿时减弱了许多,与此同时,又有几声哗然议论传入耳中:
“那是什么东西?!”
“好像是个孩子!”
“难道就是这东西害了林三哥的性命?!”
这是……
他们能看到怪婴了?!
王守业忙定睛细瞧,果见那白白胖胖的身子已然化实为虚——看来佛光舍利并非对其完全无效。
他心下一动,立刻擎起了手中的钢刀,对准那怪婴纤细的脖颈,然后又茫然的放下了屠刀。
不是王守业突然心软,实是在杀心刚起,就被佛音梵唱给化解了。
连试了两次,每次都难以痛下杀手。
他心下升起焦躁之意,随即却也被那梵唱所驱散。
不过这燥意消退之后,王守业心头倒忽地灵光一闪,忙自我催眠似的默念着:“除魔卫道、我这是除魔卫道!”
默诵了十数遍,再举起刀来果然念头通达,毫无迟疑当头就是一刀斩下!
铛~
然而百炼钢刀砍在那细白的脖颈,却发出了金铁交鸣的动静,非但没能伤到怪婴半根毫毛,刀口甚至还崩出几道细小的裂纹!
我去~
这小东西竟还有刀枪不入的本事!
王守业暗道一声不妙,正要松开触须抽身倒退,那怪婴却已然有了反应!
之间它探手扯住了绣春刀的刀背,猛地一甩胳膊,王守业就觉着大力涌来,再也握持不住刀柄。
手一松,那绣春刀便长翅膀似的,径直飞到了天。
随即那怪婴又故技重施,一手攀着触须,一手抓向了王守业的眼睛!
苦也!
为何佛光舍利止住了自己的杀意,却没有洗去这怪婴的凶性?
虽是虎口剧痛,半边身子膀子都麻了,但王守业还是勉力擎起双臂,想要阻那白生生的小手片刻——也无需多久,只要有一两秒的时间,能容他将触须散去,使得这怪婴无所依凭即可。
然而……
那小小的拳头却挟有千斤巨力!
王守业两只巴掌加起来,足有其十余倍大小,却半点阻挡效果都未能生出,就被那怪力砸的倒卷而回。
糟了!
王守业心下登时大叫不妙。
若被那怪婴的小拳头插入眼眶,说不定还能触发护膜的保护机制,但如今首先砸在脸的,却是他自己的双手!
这一来……
岂不是吾命休矣?!
“妖孽受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霹雳也似的暴喝忽然自不远处响起,直震的王守业两耳嗡鸣、眼前发黑。
与此同时,就觉眼前白影一闪,紧接着又是轰然一声巨响!
等王守业回过神来,却见身前已然没了那怪婴的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干儿子李如松雄壮的身影。
再凝神细瞧,李如松身前三尺处,一块青石板蛛纹密布,当中正‘嵌’着个白胖的小儿。
却原来他眼见义父不敌那妖孽,再顾不得什么佛光梵唱,抢前扯住那怪婴一条腿,狠狠拍在青石板!
只这一砸,那怪婴的身躯、头颈,就有近半嵌入了地里,足见力道之刚猛。
若换个普通孩子,怕早被摔的四分五裂肝脑涂地了!
但那怪婴非但还活着,甚至半点都没有受创的迹象。
只见它手舞足蹈的爬起来,哇哇怪叫着作势欲扑。
偏与它的对峙的李如松,此时竟无半点反应,呆愣愣的,似乎想要引颈就戮一般。
“如松?”
王守业下意识的喊了一声,随即才想起这必是受了佛光舍利的蛊惑,于是急忙将樟木书匣重新合拢。
李如松这才恍惚着缓过神来。
可这一耽搁,却已然错过了闪避、反击的最佳时机!
那怪婴凌空扑至,两只爪子同时对准了李如松的眼眶,依旧未能彻底恢复的李如松抬臂欲挡,但那慢腾腾软绵绵的动作,却哪里还来得及阻拦?
眼见这未来的抗倭名将,就要枉送了性命,王守业身子猛地往前一倾,将脑袋搭在了李如松肩头,与此同时那尚未消散的触须,也再一次卷向了怪婴。
不过这次它卷住的,却不是怪婴的身体,而是那怪婴两腿间荡漾的脐带!
下一秒,王守业猛地一个战术后仰,那脐带竟就被它硬生生的扯了下来。
同时被扯落的,还有那怪婴的身体!
在脐带离体的瞬间,它就像是一块朽木般,自半空跌落在地。
然后那白胖的身体,也像是被戳破了的皮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枯萎起来,转瞬间就成了一具毫无声息的枯尸。
果然还是让老子赌对了!
直到此时,王守业才终于长出了一口恶气。
方才他扑来,原本是想用触须缠住怪婴的双手,可把脑袋搭在李如松肩头,却尴尬的发现,自己实在短了些,最多也只能缠住一只拳头。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他突然发现原本毫不起眼的脐带,此时竟隐隐透出淡金光泽,就好像是渡了一层佛光似的。
王守业脑海中,冷不丁就冒出个念头来:这一定是那怪婴的照门所在!
当时也容不得多想,他就控制着触须裹缠了去,结果还真就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
“义父!”
这时李如松突然转过身来,紧张的探问道:“您的眼睛没事吧?”
眼睛?
王守业这才想起,自己一直处在开启灵目的状态,于是急忙闭眼睛收敛了眉心的凉意,同时反手往脸一抹,不出意料,果然摸到些粘腻的血泪。
啧~
这下估计又要养一段时日,才能恢复正常视力了。
耳听的周遭脚步纷纷,似是有无数人围拢来,王守业干脆顺势往李如松怀里一躺,气息奄奄的举起手来,迎着寒风嘶声喝道:“不要管为父,快……快将黑龙送入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