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放学了，陆望川抓着纸包准备跑，被班主任杨老师叫住了。宋思雨在班主任背后冲着陆望川吐吐舌头，也跑了。他们的班主任很年轻，还不到三十岁，刚结婚。但是超级能说，学生们都怕她。尤其犯错了之后，就算不说话，一双眼睛盯着学生，要不了几秒，学生就要承认错误。学生们称之为来自灵魂的凝视。要是不行的话，班主任才开始说话，声音也很温柔，语速不快，但是每一句话都像直击学生心灵，没有一个人能受得了。陆望川不怕阴阳脸，就怕班主任杨老师。

杨老师的眼睛映入陆望川眼帘，他立刻就刹住了脚，规规矩矩站好，低下头。

“老师，我错了！”

不管什么情况，上来先认错总是没错。

“错哪儿了？”

“我没请假，就没来上学。”

“为什么没来上学？”

“受伤了，一直在养伤。”

“伤呢？”

“好了。”

陆望川听到了杨老师叹了一口气，他悄悄抬头，杨老师还那种眼神看着，要糟，眼神批判还没有结束。陆望川低下头，小声又说了句，“老师，我错了。”

“错哪儿了？”

“我--”

“我”了半天，陆望川也没说出来。但肯定是错了，杨老师的眼神告诉他，他不但错了，还错得很离谱，甚至让杨老师伤心了。杨老师眼中的是泪光么？教室里还有没走的同学，看到这一幕，都吓坏了，这个陆望川简直吃了熊心豹子欺负班主任老师，还把老师惹哭了。他们要立刻撒丫子离开教室，在外面找了个杨老师听不到的地方聚一起，好好谴责一下陆望川。陆望川头更低了，修炼之后，身体的柔韧性也厉害了，稍微一个不注意，脑袋低到了胸口。

他的脖子被拉长，弯成了一个特别的角度，跟橡皮泥做的一样。一个夏天过去了陆望川的皮肤晒得黑红黑红，脖子上的颜色跟老腊肉一样，跟他的年龄不相称。

陆望川这个学生没有一样和他年龄相称的。身高，像个十一二岁的还没有发育的小男生，声音也是带着童音，他还没有变声，皮肤却比他的年龄要老，更不用提他眼神了，他的眼神比同龄人成熟太多，里面有太多故事，多到让人心疼。明显家庭条件不如别的学生，但是却又乖巧懂事，从来没听说过跟别的同学起冲突，在同学中人缘反而很好。

杨老师憋了一口气，她不忍心再给陆望川压力。

“陆望川，你知道老师的电话不？”

“知道。”

“出那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给老师打个电话？”

“我--我昏迷了，三天以后才醒的。”

杨老师捂着嘴巴趴在门框上呜呜哭出声来。

这下陆望川麻瓜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被人打虽说不是家常便饭，但是他隔三差五也能遇到，都习惯了。用他的话说，他也没有屈服啊。打不过很正常，他太小了，生理条件拖了他的后腿。

但是在杨老师眼里根本就是另一回事。陆望川家里的情况，她最清楚，除了陆望川家里还有一个瘫痪的长辈，全凭陆望川打工养活。陆望川这么小，凭自己力气吃饭，为什么还有人要打他。怎么下得去手？陆望川这么懂事，长得这么好看。还把他打到昏迷三天。为什么有这么狠心的人，要是把陆望川打死了怎么办，这也是一条命啊。陆望川怎么可能打得过别人。越想越伤心，好像打在自己身上一样。

那得多疼啊！

杨老师放声痛哭。

陆望川搬了一把椅子，扶着杨老师坐下，又去教室前面，讲台下面，找到了抽纸拿在手里，一张一张抽~出来，递到杨老师手里。杨老师看一眼陆望川，哭声就更大了几分。

“看看，你这个同学很不像话，叫陆望川是吧，早早退学算了。杨老师多好的老师为你们这下学生操碎了心，你还把她气哭了。趁早退学吧！”

阴阳脸主任来了，一看现场的情况，凭借多年的经验，他就知道，肯定是陆望川这个没有希望的学生把班主任给气哭了。很不应该啊，哭啥呢，反正学习不好，也考不上大学，直接让退学算了。

“杨老师，别哭了，正好学校研究了过了，陆望川严重违纪，已经没有挽救的价值，我们打算开除他。当然，如果陆望川同学自动退学的话，档案里就不用留这个处分了。”

“不行！不准开除我的学生！谁也不准！”

杨老师听到阴阳脸主任开口闭口要开除陆望川，立刻爆发了。连哭带嚷，声音特别大，把阴阳脸下了一大跳。

阴阳脸还要说什么，杨老师哭得更厉害了。对着他开始哭诉，学生陆望川如何如何不容易，要不是没有时间学习，成绩会很好的。他在外面被人欺负了，伤刚好，就来学校上学，还要被学校欺负。她绝对不允许。再说了，高三了，没请假怎么了，没请假也要参加高考。谁要敢把她的学生开除了，她就去教育局告状。

唾沫星子扑面而来，阴阳脸主任连擦一下都没有机会。他早就听说了，这个杨老师说学生有一套，没人能在她的唠叨中坚持下来。痛苦状态的杨老师，战斗力更是上了一个档次，根本不是他能招架的。

阴阳脸想走，但是杨老师拉着他不让，眼泪一把鼻涕一把，非要他保证学校不会开除陆望川，时不时会咆哮一声。九月份，很热的，阴阳脸的汗下来了，根本止不住。

但他还不死心，嘴里念叨着升学率啥的。杨老师又爆发了，一把把陆望川拉到身前母鸡保护鸡崽一样，伸开双手，环住陆望川的脑袋。

“不就是考个大学么？我的学生肯定没问题。陆望川，你有没有信心？”

陆望川还能说啥，只有点头，顺便还给杨老师抽了一张纸巾。

“必须是二本或者一本啊，其他可不行。”

阴阳脸小声嘀咕。

“二本？二本就是对陆望川的侮辱，他能考个一本。陆望川，你说，你能不能？”

“杨老师，我努力吧。”

“不准努力吧，必须考上，否则，这老师我也不当了。不能改变学生的命运，这老师当着还有什么意思。”

“陆同学加油啊，唉，不为你自己，也多想想你们杨老师。”

阴阳脸倒是没有继续激将，说完这句话，摇着头走了。

杨老师靠着门框，扑哧一声笑了。

“不好意思啊，陆望川，老师失态了。还疼吗？”

“真不疼了，我都好了。还有杨老师，老赵不用我照顾了，他的亲人来了把他接走了。就剩我一个人了，以后光管我自己就行了。就有更多时间来学习了。”

本来已经擦干眼睛的杨老师，眼泪一下又涌~出来了。

一个人？一个人！这么小就被人抛弃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