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富商郑怀谦与裕东皇店做成了四十万两银子的交易,当下就签了合约。双方商定:三天之内,郑怀谦先付银十万两,裕东皇店交付四分之一的货物;半月内,郑怀谦再支付二十万两,裕东皇店再交付总数的一半货物;三十天内,双方银货两讫。
朱慈烺看到合约的时候,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心中默默地说:“总算取得重大进展,拯救一家人,拯救大明的把握,又大了几分。”定一定神,霍然起身道:“去琉璃厂。”
朱慈烺带着田存善和掌柜王宜中来到吕俭的窑厂时,被护院的挡住了。抬头一望,围墙经过修整,加高了两尺。院门紧闭。王宜中上前叫开了院门,发现了门内有十几个男子,手持长木棍,赫然站在那里。吕俭带着两个儿子一路小跑出来了,望见装扮成富家公子的太子,立即冲出院门跪地叩首:“拜见小爷!”后面的持棍男子们也跟着跪了一地。
“起来吧!所有工匠都不要多礼,活计才是最要紧的!”朱慈烺一边直接往里面走去,一边对跟上来的吕俭说:“门口一帮持棍的人,是你招来看家护院的?”
吕俭陪着小心道:“正是。也都是相熟的匠户子弟,手艺不精,平时生计艰难,小人斗胆,雇佣了三十个人,分作黑白两班,值更巡逻,看护院子。小人之所以这么做,第一这配方制法乃是皇太子的绝密,断不可使他人知道;第二这烧好的水晶琉璃,都值钱得很,也要防止有人来偷。”
朱慈烺点头道:“做得对,你用心了。这些人一个月给多少银子?”
“一两银子。”
朱慈烺道:“以后可以慢慢提高,对那些勤快严谨的,要奖励,对那些偷懒不用心的,要扣罚。”转脸对王宜中说:“这个银子,从琉璃厂项目中,实报实销。”
吕俭、王宜中一齐领命。
“孤今天来,是为了调查研究,了解水晶琉璃产量的。合约签订了,产量能否上去?质量能否保证?如果不能及时交货,坏了信誉,不仅裕东皇店的生意做不好,孤的大事也要受影响!”
吕俭躬身道:“回爷的话,王掌柜告诉了小人订单情况,小人已经召集所有工匠核计,日夜赶工,确定能够完成差事。”
朱慈烺点了点头,满意地“嗯”了一声,脚下一直不停,已经进入了后院窑炉区。只见并排数户人家的后院全部打通,窑炉一字排开,正在加紧烧制。一些工匠要过来行礼,吕俭大声道:“爷吩咐过了,不必多礼,忙你们的,活计才是最要紧的!”
朱慈烺认真看了一会儿,对吕俭说:“分工还要细化、明确,一个人干哪些活,什么时候干,都要清清楚楚,写在纸上,贴在墙上,落在实处。另外,配方只能掌握在你一个人手里。”
“回爷的话,采买材料,材料配比,都在小人一人手里。所有料子,都不公开名称,编号为‘甲料’、‘乙料’、‘丙料’等等,诸如此类。”
“好,孤就放心了。”
视察结束前,朱慈烺郑重地说:“吕工匠办差得力,孤深感欣慰。赏银一百两!且设置‘东宫琉璃作主管’一职,由吕工匠担任,月银十两。”
吕俭跪地谢恩。田存善、王宜中都上前道贺:“吕主管,恭喜升迁。”吕俭慌忙回礼:“一切都是小爷恩典。”
“琉璃作的原料采购、琉璃生产、人员管理,由你负责;琉璃作的一切工匠、护院,由你负责招揽、派差、定月银;凡事向王掌柜汇报。银两也由王掌柜负责结算报销。”
从琉璃厂出来,朱慈烺一行没有直接回宫,而是到了外宅,开会议事。
“东宫的产业,已经有琉璃厂、皇店两处。现在不能再延续此前的临时方案,而要明确分工,建立制度。外面的生意,主要由王宜中以‘裕东皇店掌柜’的身份负责,月银十五两。主要职责是,经营好‘裕东皇店’,监管好琉璃厂的账目。”
王宜中谢恩领命。
朱慈烺望望田存善,看到他表面上不动声色,眼神中却颇有期待,不禁微微一笑,说:“田存善,你在孤的身边,要既要安排孤的起居,又要负责内外联系,代孤出面办差,甚是辛苦。除了宫里原有的月银之外,孤给你每月二十两银子。”
田存善惊喜地谢恩领命。
朱慈烺转向王宜中:
“王掌柜,你在外面任务很重啊!第一,你要做好皇店的生意。可以延请做买卖的老手,当你的二掌柜,帮助你制定经营和管理制度。水晶琉璃制品,小件会越来越多,买得起的人也会越来越多,力求薄利多销。”
“第二,要一些账房熟手,建立完善财会制度。不然的话,必然会有人从中贪墨,最终把皇店搞垮掉。”
“第三,要留心联系更多的南方商人。外地生意,除了做南直隶的生意,还要考虑做浙江、福建、广东、广西的生意。”
“孤的话,你要认真记下来,晚上写个记录与计划,给孤看看。”
王宜中躬身作揖道:“遵命。”
朱慈烺忽然站起身来,郑重严肃地说:“接下来,孤要你负责一些事,不能见诸笔墨,要你用心记下来。”
王宜中赶紧跪了下来。
“你在外面,要做好孤的耳目。留心涉及孤的一切传言,朝中大臣的动向。水晶琉璃器皿若是风行起来,必然会有大臣勋戚前来购买。对这些人,你可以适当让利,用心结交,以扩大耳目。但是,做这些事,要不动声色,不漏形迹,决不能给人‘结交大臣’的把柄。”
朱慈烺对着田存善说:“你也要明白,孤要救大明,必须先保证东宫的安全无虞。未来的危险来自流贼和建奴,眼前的危险其实来自朝臣。”
“他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外战外行、内斗内行,随时都有可能制造舆论、发动弹劾,破坏孤的救国大业,逼迫孤回宫读书,做个乖孩子。”
“到那时,咱们取得的一点成绩,都会烟消云散。甚至他们还要给你们加个‘辅弼无方,诱骗太子’的罪名,让你们永世不得翻身,甚至人头落地!”
田存善和王宜中的脸色都变了。
朱慈烺冷峻地看着眼前两个人,语气坚定地说:“你们放心,孤不会辜负身边人。但是你们第一要谨慎行事,第二要耳聪目明。万一有什么人不长眼,要向孤身边人开炮,孤绝不手软。”说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田存善跪下,与王宜中并排,流泪说:“谢小爷信任托付!奴婢纵然粉身碎骨,也要帮助小爷成就大业。”
王宜中也深深叩首,说:“小爷之才,奴婢已经是心悦诚服。以奴婢愚见,救大明者,必是小爷!有小爷在,大明必然中兴。有敢挡道者,奴婢愿以颈血与之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