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传庭说:“那么,就需要招揽更多的读书人进教导营训练,再从中挑选合适的人,作为水师军官来培养。”
朱慈烺想了想,说:“确实有必要。也可以招揽世代在海上,水性出色的少年来培养。即使不识字,别立一营专门来教。必要的话,还可以招聘一些夷人来当教官,教授航海之术。”
“成祖之时,我大明昔日舰队曾经七下西洋,如今郑芝龙的舰队也独霸南海,何须招揽夷人?”
朱慈烺摇摇头说:“以我大明的航海技术,航线一般都不会离陆地太远,缺少横渡大洋的航海技术。欧罗巴的荷兰——就是红番鬼,占地不过京师及畿辅的面积,却因为领先的航海技术成为‘海上马车夫’。大小佛郎机的面积也很小,但是凭借过硬的航海技术横渡大洋,甚至到了大明门口。显然,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从长远看,航海是一门复杂高深的技术,必须博采众长,建立起基于数学、天文学、地理学、海洋学的知识体系。”
孙传庭不再多言,躬身领命,立即协助朱慈烺制定初步计划,组建水师学堂。
午后,朱慈烺在孙传庭的陪伴下视察东宫旅五千人马的训练。
东宫旅新兵在军官的指挥下,还在进行军纪、队列、行进、旗号等方面最基本的训练,暂时还没有开始拼刺、射击训练。朱慈烺看了,心里隐隐有些焦虑。孙传庭显然察觉了朱慈烺的心思,说:
“殿下,这些新兵大多不识字,训练自然不易。殿下看看这些士兵整齐的队列,训练速度已经十分罕见了。说明这些军官还是很得力的,毕竟经过教导营阶段培训,比明军一般校尉强多了。”
朱慈烺叹了口气说:“时不我待啊!孤急需一支精兵,作为倚靠。”
“殿下心境,微臣能体会。虽然依靠犀利的铳炮,练兵速度必然大大加快,但是练兵实是急躁不得,微臣出潼关就是前车之鉴。”
朱慈烺哑然失笑道:“先生直率。”
忽然,看见装备室主事骆镇山带人进了校场,迅速往点将台方向过来了。
“启禀小爷!兵仗局精工组已经生产出了带有膛线的新式火铳!”
朱慈烺大喜,问:“试验效果怎么样?”
“回小爷:精工组根据小爷赐下的图纸,制作了八台拉床,用八种不同的螺旋角度,拉出了八杆带膛线火铳;又用铅造出了几百发尾部中空的‘米尼子弹’。经过测试,确定了射程最远的螺旋角度!”
“射程最远是多远?”孙传庭忍不住插话问。
“三百多步!二百五十步能精确命中!”骆镇山兴奋地说,然后手一挥,有人送上了一柄崭新的火铳,骆镇山接过,双手捧送上来,孙传庭拿在手里仔细打量铳管,问:“加了个膛线,就如此厉害?”
骆镇山又递过一颗崭新的定装铅弹,说:“还要配着新式药子使用,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孙传庭又拈起新式定装子弹仔细观看,发现子弹不是圆球,而是头部尖圆的圆柱体,于是像操作普通自生火铳一样,咬破纸包,把火药一部分倒进药池,剩下的火药全部倒进铳管,手里还拿着弹头。
“这铅子有点怪,怎么车了螺线,底下还塞了木头?”孙传庭疑惑地说:“铅子比铳管细,倒是容易塞进去,但是铳口朝下的时候,岂不掉了出来?”
骆镇山上前一步,又递过一块小小的油乎乎的布,恭谨地说:“薄先生,用浸了油膏的薄布裹着,既好塞进去,又不会掉下来。然后开火以后,火药使子弹尾部扩张,嵌进膛线,打出去就是螺旋转动的,所以射得又远又准!”
孙传庭略一思忖,就明白了其中诀窍,点头道:“实在巧妙!”于是用油布裹住弹头尾部,塞进铳管,再用搠杖推到底,笑道:“果然方便!且去靶场打一发看看!”
“砰!”在靶场,孙传庭站向两百步外的木靶开火,子弹轻松上靶。
“太犀利了!”孙传庭大喜,说:“这么远,若是用原来的火铳,且不说能否打这么远,就是勉强打这么远,也很难打中靶子!这种火铳若是用于战场,结合三段击,就是现有的五千人马,至少能对阵十倍之敌!就是对阵建奴铁骑,也毫不畏惧!”
朱慈烺声音也有些激昂:“正是如此!更何况还有机动的火炮进行火力覆盖!”
孙传庭叹道:“如此利器,铳管、子弹制造都很烦难,想必要耗费大量银子。”
骆镇山回答道:“这新式火铳把耗银二十两,子弹每颗耗银二分。”
“这么贵?那么装备五千支岂不要十万两银子?每支铳配铅子一百颗,都要二两银子,五千支就要一万两银子。还没有作战,光训练耗银都不得了!”孙传庭惊讶地说。
“没关系!加紧生产!”朱慈烺笃定地说:“传令兵仗局精工组,膛线火铳定型,名称为‘崇祯一式’,搜罗工匠,全力生产!争取尽快装备东宫旅所有战士!”
骆镇山提醒道:“秉小爷,精工组组长齐隆说,现在精工组每天只能打造三十十支膛线火铳,一个月九百支……”
“孤等不及!”朱慈烺打断他的说话。
“齐隆还说了,他估计小爷会要求全力生产这种火铳,所以已经调配一切会造火铳的工匠,加紧生产,每天能生产一百五十把火铳,一个月能生产四千五百把螺纹火铳。只是所耗银两总额,要翻十倍。”
“多少银子,孤都给得起!”朱慈烺斩钉截铁地说:“工匠不够,可以向工部索要!当然,火铳的制作秘密要尽力保持在少数工匠手里!生产流程化,零件标准化,让大多数工匠只知道自己生产的一个环节的机密!”
“遵命!”
朱慈烺想了想,又问:“火炮生产,情况如何?”
“雷霆组报告,运用铁模铸炮,一个月能生产四十门火炮。每门火炮耗银六千两,估计总额在两万四千两。——另外,雷霆组还恳请小爷给新式火炮赐名。”
“就叫‘雷霆一式’吧!”
离开东宫旅校场,朱慈烺察觉到,自己的心境微微发生了变化,虽然还是很急迫,但是却踏实多了;逃亡到南方的心思,几乎消失了。
“李自成,老子就在京城和你决战!”他默默地想。
夜里,定国公徐允祯、襄城伯李国祯果然来了。
看着两个勋贵娴熟地叩首参拜,朱慈烺坐得既端正,又放松,淡淡地说:“免礼。”
“谢殿下。”两位勋贵站了起来。
赐座上茶之后,朱慈烺先开口:“二位夜里联袂而来,不知有何指教?”
“臣等不敢当!今夜斗胆前来,是有难题要请教殿下。”徐允祯连忙说道。
“哦?”朱慈烺眉毛一扬:“二位是名将之后,家学渊源,还有什么难题要请教孤这个十五岁少年?”
徐允祯结结巴巴,示意李国祯:“臣愚钝……还请襄城伯代为转奏……”
李国祯暗暗骂了一句“废物”,说:“秉殿下:臣等虽是勋臣,世受国恩,但是庸碌不堪,有负重托。殿下聪明睿智,千载难遇。臣等有要事请教。”
“不要啰嗦,到底什么事?”
一看朱慈烺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徐允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李国祯也有点紧张:“皇上要臣等接掌京营,然而京营弊病百出,积重难返,非臣等所能扭转。臣等斗胆,想请教殿下,如何整顿京营,不负皇上重托?”
朱慈烺拂了拂膝上袍子的微小褶皱,冷冷地说:“你们如果有诚意,就尽管直接说,不要兜圈子!”
一听这冰冷的声音,徐允祯瑟瑟发抖,李国祯忍不住擦了下额头,说:“臣等昧死请求殿下,接掌京营……”
“那个烂摊子,孤不想掺和!”朱慈烺冷笑道,“你们勋贵大臣,把当年横扫大漠的堂堂京营,搞成了一个烂摊子!还想要孤来收拾?”
徐允祯、李国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李国祯说:“殿下,臣等诚心投效,还望殿下体察。”徐允祯慌不择言,竟然说:“臣等有罪!还请殿下,指点生路……”说着眼泪都下来了。
朱慈烺心中好笑,却面上带霜,好久才问:“你们来之前,怎么商量的?”
李国祯这才把商量好的计划和盘托出。朱慈烺听了,手指轻轻敲着桌案,一言不发。
徐李二人惴惴不安,许久才听见朱慈烺朗声道:“孤准了!”
二人如蒙大赦,一齐叩首道:“谢殿下恩典!”